十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自韩志禺以照顾高瑱的名义进文清宫,谢漆就一直被打发出去执行任务,不觉间十天流逝,垂眼便听到高瑱在他耳边的嘱咐:“谢漆哥哥,明日护国寺可怕,你稍作易容,跟在我身后,不然我怕。”
谢漆回神应了是,因韩志禺稍候会过来,他自觉退下,高瑱又是不舍似地又抓又抱,耽误一会后才放他走。
谢漆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回偏殿,没想到在这前往护国寺的前一个晚上,韩志禺会亲自来单独会面他。
“见过韩大人。”谢漆站在偏殿的阴影里,听得出韩家侍卫把偏殿都围住了,仿佛他稍有差错,那二十七个侍卫便将冲进来把他削成人棍。
“摘下面具。”韩志禺温声说。
他单手解开绳扣摘下面具,平静道:“韩大人有何吩咐?”
韩志禺眯着眼睛端详他,谢漆猜想他要问什么,却没想到对方轻声说:“你生了一张祸水的脸。”
谢漆:“……”
韩志禺走近来,审视着他的脸:“殿下发烧昏迷时常会唤你的名字,我知你对他至关重要。”
谢漆心想,这又是在演什么?
“玄漆,殿下来日会有三宫六院,子女绕膝,枕边不可能只有你。”
谢漆木了,指尖磨着别在袖口的隐蔽暗器,告诫自己要平心静气:“大人说的是。”
韩志禺还没完:“就算殿下来日为了你一意孤行,我身为臣子,也会死谏令他舍弃你。”
谢漆内心冷笑,抬眼看向一无所知的韩志禺,忽然很同情他:“殿下是明君,自会定夺。”
不需要死谏,高瑱非常利落。
前世高沅索要他,他也曾疑心是否是其他重臣的劝谏,直到他自己查到,高瑱拿他和高沅换大理寺的职权。
后来韩志禺被斗下马,高瑱为了撇清关系,甚至上书请判他死刑。谢漆当初入天牢,韩志禺就在不远处苟延残喘,不知高瑱去看他时,可有绕步去几门之外的表哥。
他猜是没有的。
韩志禺还是盯着他的脸看:“男儿当存吴钩志,休要学妲己妹喜之流。”
谢漆受不了了:“受教了,可惜玄漆不是女郎,学不来!”
正掷地有声地说完,就有宫人来敲宫门,怯柔道:“玄漆大人,殿下吩咐奴来送您明天的衣物。”
谢漆气没消,用内力传声喝道:“卑职不是木偶,自会安排,不劳费心!”
声音嗡嗡震出,包围在偏殿外的韩家侍卫都惊到,倒是韩志禺好胆色,面色如常地看着他:“殿下是君,君要臣做什么便是什么,不过是衣物。”
说着他侧首让门外的宫人进来,宫人战战兢兢地捧着衣物送进来,跪地道:“殿下说,希望玄漆大人明日能方便随侍在他左右,没有别的意思,这一身是照着大人的尺寸裁剪的,正合身。”
韩志禺看了那衣物半晌,眼神又变得微冷:“殿下连你的身量尺寸都记得……”
然后他又补了一句:“你在他心中虽有分量,但也仅如此衣的身份,休要得意忘形。”
谢漆只是冷冽地盯着那衣服,受折辱的怒火经久不息。
*
是夜,高骊提着他的漆黑长|枪在院子里挥舞。
月亮一出来他的眼皮就不住地跳,他归因于明天就得去那劳什子护国寺。
或许也因为谢漆今夜不会来看他,而是在宫城里伴着那个五皇子。
高骊没由来地感到焦躁,枪挥得飞快,整出了雷电之声的动静。今夜是八月初七,距离那dòng • luàn的大封夜过去了一个整月,他在这座吴家宅院里憋屈地困了三十天,如果谢漆没有来,他觉得自己一定会窒息到掉头发。
谢漆,谢漆。
有脚步声从远处来,不疾不徐的,除了宅子的主人没人会这么悠闲。高骊手中枪不停,一直等到那人走到不远处停下脚步驻足,他猛地反身挑枪而去,三节钢枪拉到最长,枪尖带着罡风指在来人脸前。
地上落叶被扫开,吴攸发冠下的发带也被扬起,神情却是自若:“殿下武艺高强,人中之龙也。”
高骊收了长|枪,沉默地把三节钢枪拆开收成一节,不发一言地往屋回走。
吴攸慢悠悠地跟上前:“我今夜在这里留宿,明早跟随殿下一起前去护国寺。”
高骊嗯了一声依然不说话。
“殿下登基后最想做什么?”
高骊脑子里瞬间划过谢漆的身形,但这会不能暴露,他便用万能的反问句式去应付吴攸:“世子不是都知道?”
吴攸果然回答:“殿下来长洛想讨要的抚恤金,我已用吴家的积蓄填补上,殿下想让北境的老弱妇孺有家可依,我也规划好了,长洛城郊有闲置田地,如今已在整顿,不出一个月,殿下可以令副将袁鸿护送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迁徙到长洛城来。”
高骊先是震惊,再是激动,复又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