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日头渐渐消退,冬日阳光本就不烈,这会儿天色已冷起来,卫初宴却是生了薄汗,因她前前后后,竟一连为赵姑娘做了三笼桂花糕。
此时,卫初宴端坐在石桌旁,连书卷都忘了拿,正目瞪口呆地望着对面的红衣姑娘,而在她们中间,赫然摆着两个空盘子。
算上先前那一笼,赵姑娘竟吃掉了三大笼的桂花糕,她好似还意犹未尽,又想去端剩下那一盘时,被卫初宴伸出手来阻住了:“赵姑娘......这太多了,过多不宜,你竟不觉得撑吗?”
卫初宴从未见过这般能吃的人,即便是她这样的高品级乾阳君,也顶多是一笼桂花糕的饭量——当然,卫初宴也从未敞开来吃过便是了。而赵姑娘竟食了三笼,卫初宴怕她再吃下去会出事。
魔王的食量自然不可与凡俗等同,赵寂原本意犹未尽,见卫初宴一脸愕然,想着不能把她寻到的好手艺厨子吓死,便依依不舍地收回了手。
她自然不可能告知卫初宴,无论何种食物,一入她肚腹,便会自动转化成灵气,这三笼桂花糕看似很多,实则连她魔界一粒灵米的灵气都及不上,赵寂又如何会觉得饱肚呢?
赵寂停歇了,摸出帕子擦嘴,眼神却忽而瞥到卫初宴盯着她肚子看,赵寂不由挑起了眉:“你看什么?”
未能吃个尽兴的魔王脾气恶劣起来,偏生卫初宴这人清风朗月,以己度人,便人人皆是斯文君子。她感受不到赵寂的坏脾气,仍一脸疑惑地望着她平坦的小腹:“你竟一点儿也不胀吗?”
赵寂好笑地看着她:“便不许我食量大么?这世上的奇人异事多了,你什么都要一探究竟吗?”
卫初宴一想,也是,她随即释然,低头看到书卷,便起身朝屋里走:“我去拿个食袋,为姑娘将剩下的糕点装起来。”
便是逐客的意思了,赵寂如何听不出来?她下意识地觉得不快,从来只有她驱逐别人的份,何时轮到别人避她?但看在桂花糕的份上,赵寂压下了火气,接过卫初宴给的袋子,沉甸甸的感觉令她舒展了眉头。
“今日便罢了,我还会再来的。”
赵寂这时想起了正事,她原本也不想在人界耽搁,抓了袋子便离开寻她的情劫了。走时很是自信,长安城虽大,对她来说,一日功夫却可将满城搜遍,等她将那人杀了,便回来将卫初宴掳去魔界,日后就让这女书生在她宫中,日日为她做桂花糕。
馋嘴的陌生姑娘终于离开,离去前却留下一句令卫初宴有不好的预感的话,她张了张嘴,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赵寂便已风风火火地走了。
卫初宴看着那姑娘大步离开的背影,摇头苦笑,又觉日头短暂,忙将桌上收拾好,拿起书卷继续看,这一看便是日暮,夕阳的浅橘光辉悠然地洒落在院中那棵古老的香樟树上,提醒卫初宴去用晚餐,然而女书生却一直握着书卷,如痴如醉地看着,直到微薄的光已撑不起一丝明亮,卫初宴才起身,去厨房拿了个冷饼吃,她抓着饼就出了门,直奔已放下两块门板的杂货铺,叫住了伙计:“劳驾,能否给我换些灯油?”
“是卫姑娘啊,您可是稀客,要换灯油吗?这好说,您是想拿什么换呢?”
伙计识得她,卫初宴在这边的街巷其实很有些名气,见过她的人,都忘不了她的好相貌,何况她是个知礼节的人,总是那般客气,令人一见便生出好感,加之她写的一手好字,这边的店铺,都喜欢请她提个牌匾,这也是卫初宴那除抄书外,又一微薄的收入来源。
卫初宴便拿出那支蜜烛,伙计一看便瞪直了眼:“这可是好东西,您稍等,我算算价钱。”
不多时,卫初宴提着满满一大罐子灯油,心满意足地往家走,在她的腰间,那总是干瘪的钱袋也罕见地鼓了起来,而在她身后的铺子里,伙计小心翼翼地将蜜烛收进匣子里,也笑开了花。
出门时还有一丝微光的,回程的天色却已全黑,好在路旁总有几个铺子不吝啬油钱,点起了红彤彤的灯笼,卫初宴便就着这些光亮回了家,点好烛灯便直奔书架,刚想取出先前放好的书卷,却一眼瞧见,自己的书架上多了一本书。
“嗯?这是?”
卫初宴不由被那本陌生的书籍吸引了目光,她拿起来一看,只见上边横烫着几个沟壑分明的大字“魔王收集图鉴”,卫初宴立时皱起眉头:“这是什么书?”
不是圣贤书,卫初宴失了兴趣,只是这书来的蹊跷,卫初宴还是将之翻开了,却见其内空空,从头翻至尾,无字也无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