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寂了,除卫初宴和赵寂外,街上最后一个人影也隐没在了长街的那头,架子上与各家屋檐下悬挂的花灯倒还安静地燃烧着,灯光拉长了树影,一半明亮,一半鬼魅。
是了,差点忘了,这是中元节。
卫初宴望着已然归于冷清的街道,虽然不情愿,却还是迟疑着道:“赵姑娘......夜深了......”
那红衣的姑娘晃了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似笑非笑道:“夜深了,又如何呢?”
卫初宴低头:“夜深了,我送你回家去吧。”
赵寂将她的手抓紧了:“若我说,我不想回家呢?”
感受到手上的力度,卫初宴喉口一紧,却又有种奇怪的轻松,她假装忘记了两人的手还牵在一处,人生中第一次忽视了礼节,顺着赵寂的话道:“那便、那便再看一会儿吧。”
看什么呢?烟火表演早已没了,杂耍班子也撤了,四周连个人影儿都没有,若说要看的话......
卫初宴就看了赵寂好一会儿,好似如梦方醒般,将头扭去一边,夜风温柔地吹起她竖垂的衣摆,吹起她秀致的衣袖,她清隽的身影立在桥上,飘飘然如仙人般,有种难以言说的好看。
赵寂原是笑眯眯地望着她的,然而看着这样的她,心中却忽然闪过一种熟悉感,可赵寂再去探寻时,却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股熟悉来自何处。
卫初宴目光低垂着,似乎在思索,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与赵寂道:“看河,看灯,看天上深邃的夜空,看仍然陪着我们的这些树人......赵姑娘,其实深夜,也别有一番景色可寻。”
说出这话,卫初宴心中忐忑,面上倒是一派云淡风轻,她紧紧地望着赵寂,生怕赵姑娘不感兴趣了,便不在这处逗留了。
其实赵寂又怎么会不感兴趣呢?哪怕她对这河、这灯、这夜这树都不感兴趣,可这里,却有一个人,是紧紧抓住了她的兴趣。
她当然说不出不看的话。
就这样,在赵寂的暗示引导下,在卫初宴的难得的主动之下,这个属于她们两的中元佳节,被努力地拉长了,卫初宴牵着赵寂的手在这片已无人会打扰她们的街区中走着,其实卫初宴说的不假,今晚夜色很美,无一处不美,然而,卫初宴的眼睛,却总是悄悄往赵寂那边看。
赵寂比她大方多了,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于是好好一个清秀的女书生,被赵寂那火辣的目光看的,脸色烧红了。
还未天亮呢,赵寂已在卫初宴的脸蛋上看到了美丽的朝霞。
这片街区很大,卫初宴偶尔来这里,也从没逛全过。但是今晚这里却显得很小,卫初宴只觉得一下子就走到了尽头,望着那最后一家店面的帆子,她怔了怔,正要开口,却被赵寂拉着,往别处走了:“也去这边逛一逛吧。”
于是好像又有了继续的理由。
直至天光大亮。
怎就天光大亮?
一整夜未睡,在亮起来的天色里,卫初宴与赵寂却都容光焕发,好像饮了什么补药一般。只是此刻,在卫初宴那精神奕奕的脸上,却露出了些微的恍惚。
卫初宴再度道:“赵姑娘,天亮了,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