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皎连忙伸手去扶。
邱耳咳嗽了一声,压下了喉间的腥甜:“我记起来了,就在最里间的屋子……我受了伤,接下来的事情,就劳烦小师叔了。”
林雪皎还从未被这般托付重任过,一下子手足无措,不知道做什么好。
2208:你撑住
林雪皎颤着声:“我撑不住。”
……他比你小,都能撑住,你不行?
林雪皎转头一看,邱耳的眉眼桀骜,但依旧能看出一些稚嫩来,想来还没多少大,此时受了伤,新伤旧伤叠在一起,脸色苍白,却还强撑着不倒下去。
争气点
林雪皎终于下定了心,用肩膀撑起了邱耳,扶着人朝着最里间的屋子走去。
他的力气小,走得踉跄,气喘吁吁地来到门口,伸手一推开门,先瞧见那一排纸人。
纸人全部摆得齐刷刷正对着门口,吊着一双眼睛,脸颊两团红晕,隐约间能听见一阵诡异的笑声。
林雪皎的后颈一阵发寒,不敢进去,还后退了两步。
邱月不解:“小师叔?”
林雪皎这才惊醒过来,记起是他要来的,现在临时怯场,未免太丢人了一些。于是咬咬牙,跺跺脚,闭着眼睛迈过了门槛。
刚进去,就见眼前一花,身后传来了“砰”得一声。
房门无风自动,关得严丝合缝。
房间里没有电灯,顿时黯淡了下来,光线昏暗,又摆着一排排的纸扎小人,格外渗人。
林雪皎的呼吸急促,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2208指挥:去打开棺材盖
林雪皎一听这话,眼眶一红,当场就要流下眼泪来了。
他哪里做错这种事?
但一边是2208的催促,一边是邱耳殷切的目光,他一时骑虎难下,期期艾艾地走向棺材处。
越靠近棺材,周身的凉意就越发地明显,像是有人靠在他的耳边不停吹气。
林雪皎的腿有点发软,但一想到,要是不把棺材打开,就要被困在这里,外面还有这么多纸人,长痛不如短痛。
于是心一横,掀开了棺材盖。
棺材盖摔在了地上,发出了“咣当”一声巨响,就连地面都震了三震。
林雪皎顾不上这么多,踮起脚往里面看去。
棺材里面空荡荡的,没有躺着尸体,而是躺着一张纸人。
纸人单薄,穿红着绿,打扮得喜庆,唇角上挂着一枚黑痣,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的那个新郎官。
林雪皎骇了一下,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新郎官却咻得睁开了眼睛,盯着林雪皎,咧嘴笑了起来。像是想到,落跑的新娘子会自己送上门来。
新郎官如同诈尸一般飘了起来,伸手就要捉向林雪皎,要将新娘子一同拉入棺材中陪葬。
林雪皎是想要躲的,可一下子吓过头了,慢了半拍。在这一会儿的功夫见,那只手就已经搭在了肩膀上,拽着往下去。
他整个人像是冻住了一般,什么也做不了,只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在自己身上。
就在这时,从旁过来一道身影,用力地撞在了林雪皎的身上,将他撞到在地上。
林雪皎吃痛了一下,滚了一圈,倒是挣脱了新郎官的控制。一抬头,邱耳捂着一侧肩膀,半跪在了地上。
而新郎官扭过了头,神情不善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其他纸扎侍女也活了过来,阴恻恻地看着,一时间,无数道人影堵在眼前,连个缝隙都没有。
侍女一声尖叫,扑向了邱耳。
邱耳劈开了一个纸人,可还有更多的纸人前仆后继地过来。
林雪皎心急如焚,想要帮忙,看着一个纸扎人偷偷摸到邱耳的身后,想要放冷刀子,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想也没想,直接起身扑了过去,张开双臂,挡在了邱耳的面前。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林雪皎紧闭着眼睛,明明害怕到了极点,却还是没有挪动脚步跑走。
是他太没用了。
明明是个筑基修士,却还是什么都不会,还要一个比他小的弟子来保护。
……呜。
他是个没用的人。
如果……如果周独寒在就好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耳边的动静忽然一静,然后响起了纸张被撕裂的声音。
林雪皎的眼睫一闪,慢慢地掀开了一条缝隙,只见一道笔挺的身影站在前方,而漫天纸屑纷纷落下,在地上覆上了一层白,恍若下了一场大雪。
纸人都被撕碎了。
尤其是那个新郎官,连渣都不剩下了。
“……”林雪皎的嘴唇动了动,想要喊出他的名字,只是声音还没出来,先哽咽了一下。
一路上,他实在是被吓得够呛,强撑着才走到的这里,如今见到了周独寒,就不免满心委屈。
周独寒垂手收剑,侧身望去,目光在林雪皎的身上一扫,再越过肩头,看向了邱耳。
就算是他才来,看到这般的姿势、这般的动作,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目光一沉,深深地看了邱耳一眼,正要开口,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就见一道身影如ru燕投怀一般,投入了他的怀中。
鼻尖轻轻一蹭,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撒娇:“你怎么才来。”
周独寒伸手搭上了单薄的肩膀,轻轻拍了拍:“路上有事耽搁了,是我来迟了。”他顿了顿,“……小师叔。”
周独寒并非是不想来,而是被困在红白喜煞布下的局中了。
这红白喜煞派发请帖让人前来赴宴,再将赴宴之人戏弄一番,在他们被吓得惊惶不安时,再一口吞下,让他们成为滋养煞气的养分。
为了掩人耳目,红白喜煞布下了两个局,先是分为一红一白两处喜丧之事,再以纸折的院落迷惑人眼,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人分不真切。
就算是他,也是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破开。
一破开局,就迫不及待地找了过来。
周独寒正要解释,就见怀中的人哭得累了,脸上的泪痕未干,就这样睡了过去,若是光只是睡倒也罢了,竟还小声地打起了呼噜来。
他失笑,眉眼温和,直接将人抱在了怀中。
邱耳上前一步:“多谢周师兄相救。”
周独寒的眉心微拧,方才还春风和煦,不过转眼间,就化作了寒霜冻雨,不假辞色。
也没客套,只冷淡地“嗯”了一声。
邱耳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周师兄,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
天色将明。
红白喜煞一除,双溪村又恢复了原来萧瑟衰败的模样。
当第一缕晨晖落下之时,清风吹散了四周的烟尘,露出了深埋在地上的森森白骨。
一行人经过一番波折,也累得够呛,就坐在了村头处修整。
柳意看了地上的白骨片刻,上前收拢尸骨。
方伞和周独寒也上前帮忙。
也只有睡着了的林雪皎和受伤的邱耳还在原地。
林雪皎的双目紧闭,眉眼皱起,不知梦到了什么,口中呼喊了一声,惊醒了过来。
他怔怔坐起,身上的一身喜袍还没脱下,火红一片,衬得脸颊越发地白皙。
发了一会儿呆,转过头,看见坐在一边的邱耳,问了一句:“你、你还好吗?”
邱耳:“多谢小师叔关心,弟子无碍。”
林雪皎抿了抿唇角,小声地说:“……你受伤了。”
邱耳:“小伤。”
说是“小伤”,但林雪皎看了一眼,肩膀上血呼啦乍的,格外吓人。他皱了皱鼻子,心想着,等周独寒来了,要点伤药给邱耳。
这么想着,等周独寒回来了以后,就直接说了。
周独寒的唇畔带着笑,但这点笑意却没有到眼底:“小师叔真当关心邱耳。”
林雪皎有些不好意思,说:“是因为我,他才受伤的,我要为此负责的。”
周独寒一字一顿:“是吗?”
林雪皎还没察觉到不对劲,点了点头。
周独寒笑了一下,正要取出伤药。
而柳意正好听到这话:“什么?要伤药?你早说啊,我是医修你忘了,来来来,保管帮你治好——”
说着,就拉过邱耳到一边上去治伤了。
他们进了林间,方伞还在远处,一下子双溪村村口只剩下了周独寒与林雪皎两人。
周独寒停下了动作,恍若不经意间提起:“小师叔似乎格外在意邱耳。”
林雪皎:“有吗?”
周独寒:“没有吗?”
林雪皎屈了屈手指:“那就有吧……”
2208说:趁机和周独寒说说,让他知道邱耳和他一样的经历,产生共鸣,让他们成为好朋友!
林雪皎想了想,说:“因为他是外门弟子,也很努力……”他的目光清澈,“你不觉得,他和你很像吗?”
周独寒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淡:“和我很像?”
林雪皎点点头:“嗯!”他掰着手指算,“同样是外门弟子,同样是被人排挤欺负,还一样很上进……”
说着说着,他有些忘词了,停了下来,直直地看着。
像是在说:你看,都这么像了,还不速速和他成为朋友?
周独寒却误会错了意思,缓声道:“所以,小师叔也想收他做奴仆?也想让他做一样的事,宽衣梳头,伺候左右,还有……”他的目光一凝,“那样的事情?”
林雪皎一下子没听清:“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