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同样的当，竟然还能上第二次。漫长的灰色记忆，在这似曾相似的一刻再次淹没了乔厌。
乔厌终于回忆起来，他为什么不愿意交朋友。
四岁的时候，乔厌其实就认识过一个像赵钦这样的人。他是佣人带来的小孩，也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在乔家佣人房后面废弃的小院子里主动拉起了孤独的乔厌的手。
那是乔厌童年里，少有的有色彩的一天。第一次，有人愿意主动接近他，有人愿意和他说话，陪他玩耍。
这种有温度的相处实在是太开心了，于是那天晚上两人分开的时候，乔厌和他约定，第二天也要一起玩。
“你就在这里等我，如果我来了，没找到你，我就不和你好了！”那小孩认真的强调了两遍。乔厌也郑重其事的答应了。
第二天，天气暴晒，乔厌却坚持站在那个破旧的小院的中间等他。从太阳刚刚升起，等到了月光满地。
老管家找到他的时候，乔厌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浑身的衣服被汗水打湿又被夜风吹干，又脏又狼狈。
乔厌抬头看向老管家，老管家只对他说了一句话：“那孩子今天来了，和小少爷一起踏青去了。”
乔厌回到正院，正好赶上乔辰他们踏青回来，那小孩看了乔厌一眼，只说了一句话，“真脏啊！”
乔辰什么反应乔厌忘了，他只记得，那个孩子当时的表情和现在的赵钦一模一样。
所以，他从来都是个笑话。
眼看着乔辰他们的车带着满车的欢笑开走，乔厌麻木的转身上楼。开门声吵醒了隔壁的邻居，看乔厌失魂落魄，他也有点担心的问了一句，“怎么了？和朋友吵架了？”
乔厌摇摇头，“没有吵架，但我们不是朋友了。”
然后乔厌就开门进屋，回去了自己的小单间。他打开他们班自己的班级群，从十二点半以后，班级群里就格外安静，但乔厌知道，他们一定在其他的地方聊自己。
就像是连锁反应，学校的贴吧里出现一张乔厌入学时候的入学申请，资助人叫于峮。“有人回复说，这个联系人的名字我查了，是乔家的管家。”
“乔家？不会是辰少他们家吧！”
“就是他们家！我查了辰少他大哥乔景的照片，乔厌和他大哥长得有点像。”
“我的天啊！乔厌不会真的是乔家的私生子吧！”
……
这个夜晚，这个八卦瞬间在学生之间传开，只要短短几个小时，他们就把乔厌的十八年都扒明白了。
乔厌不受控制的翻看着贴吧里那些同学们对他的讨论，一字一句，无外乎都是对他出身的嘲讽。到了最后，又变成了对他这个人的质疑。
作秀、表演型人格、分明是少爷却要装穷拿国家补助……他们分明没有真正参与过乔厌的人生，却已经靠着只言片语的猜测恣意给乔厌按上无数个充满了恶意揣测的帽子。
乔厌抱住肩膀，感觉周围好像有无数双眼睛藏在暗处窥伺他。
这是他十八岁的第一天，也是他过去最期待的一天。然而乔厌最终也没有像灰姑娘一样等来属于他神仙教母，但却和灰姑娘一样，在十二点后，丢失了唯一的水晶鞋。
躺在床上，乔厌用被子蒙住头，这个狭窄的空间让他有了一瞬间的安宁。不知道过了多久，乔厌才渐渐地睡着了，又被困在深海一样的梦魇里。
第二天一早，乔厌从噩梦中惊醒。看了一眼桌上闹钟的时间，乔厌下意识爬起来收拾了屋子，然后机械的背起书包去上学。
昨天晚上的事儿发生的太过突然，一连串的变故砸下来，把乔厌砸的麻木。感情上的，理性上的，全部堆积在一起，乔厌消化不了，也不知道要如何变通。只能先努力维持原本的模样，等时间推进，得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公交车上有许多学校的学生，乔厌刚一上车就感受到了旁边人的异样眼光。
乔厌之前想过如果有一天他私生子身份暴露了会怎么样。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是这样暴露的。
乔顾存要脸，从不肯承认他的身份。他如果敢开口叫父亲，怕是要直接打断他的腿。至于乔辰，乔辰那么骄傲，活得像是矜贵无比的钻石，又怎么会让他成为他的污点？
所以，在乔厌的脑补里，或许他暴露的原因会是因为竞赛出名上了报纸，被人发现长得像乔家人引发了猜想，又或者是乔家某个亲戚一次酒桌聊天，拿他的身世当成豪门八卦的谈资。
但那都无所谓，乔厌一直觉得，这些事儿都会在他有能力dú • lì之后发生。他甚至想过，如果是后面那种情况暴露了身份，他就离开帝都，然后去一个消息相对闭塞的小县城生活。他可以在小县城的学校里当老师，平静的度过自己的余生。
如果是前者，他就攒一笔钱去别的国家，哪怕贫穷一些的地方也可以。
总之，不会像现在这样，所有人都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他。就和他当年偷吃蛋糕那天一模一样。
乔厌背着书包走进班级，原本会主动和他打招呼的同学都意外十分沉默。乔厌也没有说什么。偶尔班级门口，有刻意看进来打量他的视线，乔厌也都当成没看见。
最后，还是坐在门口的一个同学看不过去，索性起身把班级门关上。乔厌看向他，勉强露出感谢的笑意。可那个同学却尴尬的避开了。
乔厌拿着笔沉默了一会，又继续低下了头。其实这种待遇他早就习惯了，在乔家的十八年，不是每天都这么生活吗？
最多再过五个月，全国赛打完，他确定能拿到保送资格，也就不用再继续来学校了。也就不用在面对这些目光。他可以选择远一点的学校，然后在毕业前争取可以出国，远远地离开。如果不能，那就去山区支教。
只要离开，只要不在和乔家有交集，他就不用再承受这一切。而他欠乔家的，欠乔辰和乔景兄弟俩的，他乔厌有一口气在，也会牢牢地记在心里，用一辈子来偿还。
乔厌在心里不停地对自己说着。他幻想着以后，试图用那些美好来度过眼前的困难。
而就在这时候，班长突然开门进入教室喊他，“乔厌，老师叫你去办公室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