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令月在帐子里踱了两步,又盘算起来,“二哥,燕云关收回来以后,阿爹大概就要被召回京都述职了。”
“那是自然,”苏朔也皱起眉头来,“只怕这次回京,阿爹主帅的位置,就要交出去了。”
兄妹两个难得都沉默下来。
他们十分清楚,阿爹这些年到处领兵打仗,收回了不少前朝割让出去的地盘,军功挣得太多,
如今更是被封为了本朝唯一一个异姓王——镇北王。
若是再封下去,除了封无可封之外,还有“功高盖主”四个字。
而且兴和帝已经放出了信号,有意栽培年轻一代的心腹;
还提起过让太子挂帅,将收复最后一个失地的功劳,成为太子的功绩,
所以他们这一次收回燕云关,也不过是为了给太子扫除最后一个难啃的障碍。
苏令月与苏朔交换了一个眼神,纷纷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对未来的担忧。
太子从未参与过领兵打仗,兴和帝对他的培养方式,也更偏向于一个守成之君。
让这样的人做主帅,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再如何担忧,他们也还是要跟随父亲回京述职。
……
燕云关这一仗,除了苏令月伤得轻一些,苏家其他几个人都或多或少影响了行动。
于是这一次回京的时候,除了苏令月以外,其他人都选择了坐马车。
与苏令月兄妹的担忧成对比的,是镇北王苏衍极其看得开的心态。
用镇北王的话说,不用打仗了还不好么?老看那些血淋淋的断臂残肢,回头连香喷喷的烤羊腿都吃不下去!
苏令月一直到跳上苏朔坐着的马车时,都还在念叨着,她阿爹的胃口好到刚和敌人肉搏完还能立刻坐下吃烧鸡。
只是苏朔因为连日来的颠簸,伤口收得慢,这会儿看到苏令月活蹦乱跳的进来,顿时就憋了一肚子气。
“你又上来干什么?”
“来关心关心你。”
苏朔毫不留情面的赶人,“去去去,骑你的马去——”
苏令月摸摸鼻子,从苏朔的马车下去,又转向另一辆马车。
一坐进去,她就自己拣了个地方坐好,闭起眼睛就开始睡觉。
车上的青年睨她一眼,心下了然。
“被二郎给赶下来了?”
“大哥,”苏令月忽地睁开眼,“你得帮我出气!”
“你们俩的事儿,我可懒得掺和。”青年干干脆脆的拒绝。
苏令月眼巴巴的看着坐在她面前的大哥。
她大哥自阿爹封王以后,紧接着就被封了镇北王世子,要说在苏家她最怕谁,莫过于这位大哥,苏朗。
苏朗的年纪与她和苏朔差的太多,在她还在和苏朔在泥巴地里打架的时候,苏朗已经是个翩翩少年郎了。
而且苏朗很知道治他们的法子,有时候连阿爹都拿他们没辙的事儿,苏朗一出马,她和苏朔保证连个屁都不敢放。
所以她在家里,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苏朗。
“但是二哥这次太过分了!”
苏令月铁了心要让苏朗给她撑腰,把从伤字营挨了苏朔一药碗的事儿,一直到刚才马车上的事儿,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通。
苏朗听完只淡定的翻过一页书。
“上次离京之前,你二嫂嫂当着大家的面说了,要是二郎又不顾惜自己的身子,带了一身还没养好的伤回来,她就要二郎好看。”
苏令月眼前一亮。
她二嫂嫂向来说到做到。
上次因为苏朔打上了头,去追穷寇反被围攻,成了个血葫芦被抬回来的事儿,她二嫂嫂就足足盯着苏朔吃了两个月的糖葫芦。
果然,这一次回了府,孟氏看到又绑成了个粽子模样的苏朔,当即就派人出去买粽子去了。
苏朔苦着一张脸,对着孟氏说了一堆好话,无果,只能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粽子之重。
短暂的休整之后,他们就要进宫去面圣。
兴和帝听说这一次苏家两兄弟伤得最重,便差人送了一道口谕,让苏朗和苏朔在府中养伤,不必进宫来了。
于是跟着镇北王进宫面圣的,就只有苏令月一个人。
苏令月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
一直到经过一道宫门时,看到宫门尽头走过去的一个身影,才突然回了神。
那不是之前在伤字营的俊俏小大夫……哦不,
翩翩谪仙人么!
当初在伤字营听别的军医们谈论,说他是宫中最年轻的御医,那时候她还有些不信,如今看来,这事儿九成九是真的!
苏令月抱着胳膊看着那道消失的身影,眼里浮现起笑意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
这缘分不就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