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月一怔。
她缓缓转动脖颈,看向一旁的何晴。
“谢谢您。”
除了感谢,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谢什么,老师保护学生,这是本分。”
何晴冲着她在笑,声音却发颤,像忍不住快要哭出来。
语文老师看气氛再这样煽情下去,不知何晴要哭,可能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要哭了,于是哎呀一声,打了个圆场∶
“辛月,你啊其他什么都别管,好好读书就行,就冲你想考清华这志向,咱干什么就都值了。”
语文老师不愧是语文老师,原本有些低沉的气氛一下就燃了起来,有些振奋人心。
“就是!”
物理老师凑过来说,“我在这儿教书十几年了,还是头一回听学生说想考清华北大,不容易啊不容易。”
“我要能教出一个清华北大的,这牛皮我能吹一辈子!”
“谁说不是呢。”
“什么奖金,要我的学生能考上清华北大,让我出钱我都愿意!”
老师们个个神情振奋。
最后,语文老师拍了拍辛月肩膀说∶“要我说,有志向是好,但辛月你也别有太大压力了,尽力就行。”
辛月点头。
何晴这会儿又暗暗抹了两把眼泪,强忍着哭腔看着辛月∶“行了辛月,你赶紧回教室吧,待会儿就上课了。”
“那各位老师我先回去了。”
辛月又朝他们微微鞠了两躬。
“回去吧回去吧。”
几个老师齐齐摆手。
辛月礼貌地后退着出了办公室大门才转身。
刚刚她虽眼眶发烫,但一直没有哭,这会儿背对着办公室才慢慢红了眼。
她从不在人前哭,哪怕是感动也一样。
*
从这天起,辛月每天都会和老师们一起去教师食堂吃饭,几个老师轮流在晚自习后送她回宿舍,就连去上体育课,有时老师们也要把她送到操场才放心,根本没有给夏梦妍她们施暴的机会。
只是,夏梦妍这群人比辛月想象中还要猖狂恶劣。
就算有老师陪着,她们也还是会拿石头丢她,拿水泼她,拿口香糖沾她头发。
口香糖一旦沾到头发上就很难弄掉,辛月索性直接把头发剪了,只到齐耳朵下面一点。这个长度,夏梦妍她们想跑过来一下把口香糖给沾上就很难了。
可她们没两天又会想出来别的招。
不过对于辛月来说,这些小动作都不痛不痒,对她造不成影响。
她有一颗很强大的心脏。
这颗心脏早已千锤百炼,足以抵挡一切谩骂、诽谤与欺辱,只会在深夜想起那个人时才隐隐作痛。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在失眠与麻木中无声消逝。
蒲县作为偏南方的一个小县城,却每一年都早早入冬。
不过是十一月,风已刮面,冷得刺骨。
冬天的蒲县好像总是阴天,天空雾蓝,像蒙了一层细灰。
可有那么一天的傍晚,向来灰蒙蒙的天空铺满了火烧云,像烈火中燃烧的玫瑰般一直蔓延至天际。
彼时,下午最后一节课正上到一半,可座位上的学生们已经无心上课,纷纷将目光投向窗外。
这堂课是语文课。
正念着诗的语文老师看着满座侧目的学生,在念完最后一句诗后轻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粉笔。
“难得冬天还有这么漂亮的火烧云,大家去天桥上看吧。”
教室里顿时一阵欢呼,接着一个个跑到了天桥。
辛月也跟着出了教室,来到天桥。
没有了建筑的遮挡,天边火烧般云看起来似乎烧得更烈了。
这样的火烧云连夏天也少见。
今年夏天她只见过一次。
而那一次,她没有看云。
那个站在云下的少年占据了她所有目光。
这一次……
云下没有了他的身影,可在云层的背后,她仿佛依稀间看到了一双微狭着的眼,那双总是漆黑的眼。
倏地,像是被强光灼了眼,她眼底一阵刺痛,接着是滚烫的灼热感。
她慌忙收回视线,将情绪也收敛。
就这样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她转身回了教室。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会儿就她一个人回来了,语文老师不免好奇。
辛月什么也没说,只匆匆垂下眼。
这天是周五,上完这节课就可以回家了。
住校生一般在这天中午就回回宿舍收拾好东西带来教室,辛月也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下课后,她去办公司等了会儿何晴,然后坐她的车去车站。
在车上的时候,天边的云依旧如漫天燃烧的烈火。
辛月靠在车窗边,仰头看着天际,思绪再次飘远。
本来,这一回她没有像在天桥上时那股想哭的冲动,可偏偏……
车里放了一首歌,经过降调的旋律低沉轻缓——
我以为忘了想念,
而面对夕阳,
希望你回到今天,
我记得捧你的脸,
安静的看你的眼,
……
我想在你的身边。
听到最后一句,有什么从眼眶里溢出来,怎么都控制不住,一颗一颗滚落。
而在视线的那一刻,她恍惚间又看到了那一双漆黑的眼。
她苦笑了一下,以为又是幻觉。
*
“刚刚那俩车上戴帽子那个是辛月吧,她什么时候剪成短头发了?”
“早剪了你不知道?”
“我又没跟她一栋教学楼,八百年看不到她一次,我咋知道。”
两个男生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一家奶茶店。
“那你更不知道她为啥要剪吧。”
“那肯定啊。”
“我跟你说。”
说话的是个戴眼镜的男生,他拉着跟他说话的寸头男生坐到二楼最里面的位置,瞅了四周一眼才说,“她惹到人了,夏梦妍她们天天搞她,往她头发上沾口香糖,我都看到过一次,第二天她就把头发给剪了。”
“卧槽,夏梦妍她们为啥搞她?”
“说是夏梦妍想找她拍视频,她不干。”
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镜框,继续说∶“我听她寝室的人说,辛月被搞得都精神恍惚了,每天都要吃安眠药才睡得着。”
“卧槽不是吧。”
“怎么不是,你没看刚刚载她的是她班主任啊,现在她那几个老师轮流送她回去,但夏梦妍那群人超得很,有老师在也照样拿口香糖沾她头发,还拿石头打她。”
眼镜男啧啧两声∶“我估计她迟早要被打。”
“兄弟。”
一道磁沉的忽然声音传来。
下一秒,他们旁边的座位被拉开,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生坐下来,一只手随意搭在桌面上,五指修长。
他微微仰头,露出被帽檐遮住的半张脸,鼻梁英挺,双眸狭长而漆黑,像常年雨雾不散的密林。
“麻烦你个事。”
他声音凉透,逼人的冷意。
明明是在被他请求,座位上的两个人却只感觉到了浓重的压迫感,唾沫都不敢往下咽。
那人并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麻烦帮我打听下,你刚刚说的夏梦妍,谁在给她撑腰。”
眼镜男心头一惊,有些踌躇地开口∶“这个……我……”
“不会白让你费劲打听。”
他从兜里拿出手机,极薄的手机在他手里转了半圈,接着,他抬眸∶
“一万够不够?”
眼镜男瞬间愣了,眼睛睁得老大,还是寸头男生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他才回神。
“够!够……够了。”
眼镜男忙忙道。
“加个微信。”
眼镜男掏出手机∶“哥怎么称呼?”
“陈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