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这边,顾明渊一只手抵开八公主的头,趁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放松,及时抽走衣袖。
八公主撅起了嘴,她刚刚怕他跟着那些人跑,才把他袖子抓住了,他都不给碰,还想拽回去,要不是她使了劲,知道他碍于自己公主的身份,不可能跟她明面上争执,好歹把人留住,此刻瞧他面无表情,抬手行礼后欲走。
八公主急了,“明渊哥哥!以前我来英国公府,你从来不会对我冷眼相待,难道非要我去与那学生道歉,你才肯原谅我?”
顾明渊定住脚,脊背笔直,转身看着她,“八公主身份尊贵,用不着如此低声下气,微臣的学生只是普通人,八公主不必记挂他,放他一条生路便是他的幸事。”
八公主连忙跟他保证,“明渊哥哥放心,他即是你正经的学生,我不会再伤他。”
顾明渊颔了颔首,她还想凑近,顾明渊凌冽着声道,“君臣有别,八公主请自重。”
八公主望着他俊挺如美玉的面庞,终究没敢再近前,但眼含着痴情,“明渊哥哥,再有一年我就要及笄了,你等着我。”
顾明渊那浓长的眉匆促皱成了结,眉目在这寒冬里冷的没有一点温度,那张薄唇缓慢吐出话,“八公主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八公主痴痴道,“从前我跟着太太哥哥来府上,明渊哥哥不仅对我笑,还让下人给我备着爱吃的点心果子,明渊哥哥对我的心意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在等我长大,我不会让你白等的。”
“八公主误会了,您随太子殿下入府,父亲命微臣要好生款待,微臣自然不敢薄待,那些点心果子都是母亲早叫人做好,不仅八公主爱吃的有,太子殿下爱吃的也有,”顾明渊恭敬的解释道。
八公主仍不死心道,“那你为何至今不娶妻?”
“终生大事自然听从父母安排,娶妻之事微臣从不强求,”顾明渊道。
八公主满腔爱意刹然扑灭,不敢相信道,“你是说,如果老夫人早为你定了亲,你也早就成亲了?”
顾明渊拱了拱手,“天晚欲寒,八公主早些回宫。”
他旋身下了假山。
八公主当场气急攻心,自腰间香囊抠出一对玉狮子,原本她想送顾明渊一只,自己再留一只,何曾想他如此铁石心肠,竟然连她这个公主都没看在眼里。
她是公主,等她及笄,她求着父皇要顾明渊给她做驸马,他也拒绝不了!
她将玉狮子砸碎,忍下了这口恶气,迅速下山离去。
顾明渊从假山下来环顾四周没见着沈清烟,料她是回静水居了,遂折道去和其他人碰面。
傅氏的寿宴至上夜才结束,顾明渊送完客人后回了静水居。
待进院子,厢房那头熄了灯,寻常过了戌时沈清烟就困的要睡觉,今儿个确实夜深了,估摸着人早睡熟,以她的性子,要是有事,明日也能缠着他不放。
顾明渊便也没进厢房,兀自回屋歇下了。
一夜梦醒。
沈清烟睡的有些迟才起来,才听雪茗说昨儿英国公府的主子们都赶回来给傅氏贺寿,就是顾明桢也从外地回了,沈清烟午膳和顾明渊在一桌,也没注意到其他桌上人,晚上早早回了静水居,想来那时她要是留心,没准就见着顾明桢了,沈清烟一时庆幸,得亏她看不到,那顾明桢恶心死了,她要是真跟人面对面,少不得又与他犯冲。
雪茗伺候她梳洗完,见她不打算往顾明渊那屋去,轻笑道,“少爷,小公爷今儿休沐,您不过去找他吗?”
沈清烟转着腕上的捻珠,手支起来腮,面色慵懒疏意,浅摇着头道,“不想去。”
她是赝品,顾明渊看着她心里想的是八公主,她不想出现在他面前。
雪茗不知她又闹什么别扭,但担心她被沈宿罚,便哄着她去找顾明渊把事儿解决,哪知她满不在乎道,“徐世子答应我会劝说父亲的,不用找表兄。”
雪茗便也放心,任她在房里闷着。
顾明渊惯来是早晨去族塾授课,下午呆在院内,沈清烟一个人较劲,他又不知道,等他回院去她厢房,她把门从里边儿反锁了,任他推了好几下在屋里装睡,还是雪茗看不下去了,才把门打开,让顾明渊进来,留他们两人在屋里,好叫顾明渊能哄好她。
沈清烟睡在那张紫玉珊瑚床上,侧卧着身,浓发铺在枕头上,侧颜如凝雪,垂下的睫毛长而密,让她这副假装的睡相更显柔媚。
顾明渊的手指触到她腮边,她的睫动了下,盼着他摸过后就收手离开,可那手指慢慢划过她的眼鼻,最后停在她的嘴唇上,在极轻的抚动,然后滑向她的颈子,可能她再不醒,那手指就会往下游走,进到被里。
沈清烟把眼睁开,轻推走他的手指,拉着被子坐起身,往床里缩了缩,靠到床角,很谨慎的望一眼他,再低垂着头,声音细的难听见,“……表兄找我么?”
她在怕他。
顾明渊凝神审视着她。
沈清烟将被子再拉高,遮的只剩一双眼瞳,蔫蔫道,“我昨晚没睡好,表兄要是没事,就请出去吧。”
她对他还用上了客气的腔调,生怕他会对她做什么。
“你昨日有什么事?”顾明渊还是问出口。
沈清烟小幅度摇头,“没有事的。”
顾明渊微蹙眉心,抬一只手要把她圈近,她却异常戒备的推搡着,嘴里跟他求道,“我真没有事,我只是想睡觉,表兄你忙你的公务去吧。”
顾明渊再盯着她,面容已渐冷,“你确定你没有事?”
沈清烟连忙回他没事。
顾明渊收回手,大步出去。
沈清烟愣了会儿,躺下来把眼再闭上,眼泪珠子掉了几滴,她就真的睡了,还梦到了她的未来夫君来接她,只是他没有脸。
把她给吓醒了,正好雪茗进来说,“林姨娘的侄儿林公子想见一见您,跟您当面儿赔个不是。”
沈清烟对林逸景属实没好印象,要不是林逸景害她,她还在学舍住着呢,林逸景就不是个好东西,她才不想见。
但当她看到雪茗提着林逸景送来的丰厚歉礼,便改变了主意,让他赔礼道歉本来就是应该的,她要是不见他,岂不是白叫他给害了。
她便去了茶厅见林逸景。
那林逸景一进来,就曲腿扑的跪倒在地,沈清烟唬了一跳,原本还想给他摆脸色,这下受了人这么大跪,立刻不自在起来,伸手拉他,“你起来说话,我可受不起你的跪。”她才从床上起来,面庞有种魅人的惺忪,身上穿着暗红金线绣云居家细棉袍,长发用一根玉白缎带扎起,留些许垂下来,坐在暖炕上,手里握着袖炉,真像是被娇养的金尊玉贵的小少爷。
林逸景把头抵在地上,羞愧的结巴着,“清……沈六公子请原谅我,我实在对不起您。”
沈清烟哼道,“你现在知道对不起了,当初害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骗我跟你做朋友,偷我东西还想把我赶出族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