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茗等他出来,才敢进书房,就见沈清烟呆坐在榻上,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的手。
雪茗近前打量,没见她手伤着,才问她是不是被顾明渊发现了她跟徐远昭私底下来往。
谁知沈清烟摇着头,倏然大哭道,“我的手脏了!”
她喊的大声,门外都听得见,庆俞低头装死,顾明渊那舒展的眉一瞬拧起,神色阴郁至极。
沈清烟哭了好一会儿,催着雪茗给她洗手,洗了好几遍,还不停的搓,直把手搓红了,眼看着皮都给搓破了,才被雪茗制止,厨房那头又送来时兴的点心果子,经雪茗哄两句,才慢慢把这事儿给放下了。
下午她又愁眉苦脸的跟着顾明渊一起上值去了。
这般给顾明渊又做了十来天小厮,期间也听到过关于她三叔作弊的只言片语,倒没影响到沈浔,沈浔原本在考场也被搜身查找,没发现异样,他的西席又是当年的禀生,给沈浔做了担保,才让沈浔把童试给考完了。
沈清烟不禁羡慕他有个好先生,那西席当初对她和沈泽是直接放养,随他们课上课下玩耍逗乐,哪怕她课上睡觉,西席都不会苛责一句。
父亲原先是想换一个西席,可被祖母拦下,父亲眼看着她日复一日的没用,才想方设法的把她送进英国公府的族塾。
这西席原来也没把她当学生,倒是真心实意的栽培沈浔。
沈浔的命真好。
待到春暖花开,族塾开课了,彼时沈清烟已习惯跟着顾明渊去署衙,倒听庆俞说起那族塾里换了批学生,现今的教法和以前不同了,童试得考到五月份才结束,族塾这边还有部分学生要考八月份的秋闱,周塾师还为着这事儿来找顾明渊商议过,后面敲定,那些新进来三年后考童试的学生另请大儒来执教,周塾师则专心给那几个要考举人的秀才授课。
周塾师还为荀琮可惜了几声,只叹他去给三皇子做了伴读,不然专心读书,秋闱说不准还可能角逐解元。
不过这些什么考试也同沈清烟无关了,沈清烟每日里要跟在顾明渊身边,想偷懒休息都不成,更别提想偷摸着见徐远昭了,她几乎是寸步不离,就没机会和徐远昭再单独谈谈心。
直到有一回徐远昭去署衙找顾明渊,沈清烟就站在顾明渊身边给他磨墨,想给徐远昭打声招呼都不行,就这么看着他们说话,过程中徐远昭倒和她笑了笑,沈清烟心花怒放,只恨自己没带帕子出门。
将好顾明渊去理政堂和其他大人议谈,徐远昭告辞走了。
沈清烟一看顾明渊不在了,胆儿也肥,找由头和庆俞说要去如厕,庆俞想拦她,她仗着庆俞不敢真对她动手,溜出了廨房,一路往署衙外跑去,直见徐远昭要上马车,她喊了声徐世子,徐远昭瞧见了她,笑道,“小表弟怎出来了?是有事找我?”
沈清烟难为情的摇头,她没事找他,就是想跟他拉近一下关系。
马车边的小厮趁人不注意,悄悄跑进人群里,徐远昭眸光一转,“我正好有事找小表弟,这边离会茗居近,不如小表弟随我去那边喝一杯茶,过会再送你回署衙,景略应不会在意。”
沈清烟暗琢磨,横竖顾明渊这会儿忙,不得空管她,她都说了出来如厕,喝杯茶用不着多长时间,还能跟徐世子独处,她必须得去!
沈清烟便应下来,随他上了马车。
马车离开署衙后,庆俞追出来,只看那马车驶向会茗居,他刚刚在署衙各个溷藩找过,都没见沈清烟身影,她八成是上了徐远昭的马车!
庆俞一拍手,这小祖宗是真会惹麻烦,他一扭头往理政堂去找顾明渊。
——
会茗居这间茶馆,平素都是各个署衙官员忙里抽空了,会来小坐的场所,地方僻静,环境清雅,很适合闲谈。
两人落座后,徐远昭把小炉上烧好的茶壶提下来,当先给她斟茶,再端给她。
沈清烟含羞的接过,略紧张的问他,“徐世子找我什么事儿?我若是能帮上忙,一定给你尽份力。”
徐远昭摆摆手笑,“没甚事,就是你叫那林逸景污蔑成了断袖,好在恢复了清白,但我瞧你怎这身打扮,给景略端茶倒水,是不是你又惹景略置气,他才这么罚你?”
顾明渊反复无常惯了,谁知道他哪根筋错乱了,现在整日里对她冷着脸,可睡觉又要和她睡一起,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但沈清烟自然不能在人前说这些,她斟酌着道,“倒也不是,表兄是见我闲来无事,才让我来署衙磨磨性子……”
徐远昭笑深了些,点点头,叹息道,“景略是这样,他对人好都要百般的磨砺,也是盼着小表弟能成才,倒不像我,小表弟若在我这里,得是要被宠坏,我自来狠不下心重责,读书时,先生就说过,我心软过甚,难成大事。”
沈清烟都要叫他这话说的心疼了,心软多好啊,她被顾明渊都快折腾死了,要是像徐世子,她指定快活了,徐世子成不了大事又没什么,在她心里,徐世子是最适合嫁的男人了。
沈清烟有心安慰他,“徐世子不要这样说自己,我觉着徐世子是极好极厉害的人物,不比表兄差的。”
徐远昭失笑,“小表弟倒会安慰人,我之前都忘了提,那回你去给三皇子做伴读,三皇子可有叫你给他代笔做功课?”他上次在书房还问了顾明渊,她万不能跟顾明渊说话出入,心里又有鬼,不然他不定就怀疑她撒谎了。
“徐世子不知道,我那次刚进十王府,就被三皇子猜疑我是太子殿下派去的,还被他装鬼吓唬,他还要我打……”
她当即住嘴,就差一点点就说漏了,顾明渊都说让她把这些事烂肚子里,那肯定不能往外说的。
徐远昭眼眸闪动,没再往下问,只道,“小表弟受苦了,那时要是景略拦着你不让去,也没必要遭罪。”
沈清烟深以为然,她去给三皇子做伴读,顾明渊都不拦她。
她又打住想法,就她码那会儿趾高气扬以为巴结上三皇子,就能出人头地,即便顾明渊拦她,她也会抓心挠肝的往外跑,譬如现在她想见徐远昭,庆俞也没拦住她。
一杯茶见底,徐远昭便起身道,“我送小表弟回署衙吧,免得景略着急。”
沈清烟连忙喝了茶,嗯着声起来,局促的羞声道,“……我忘了带帕子出来,下回再还徐世子。”
徐远昭笑盈盈的说了句不碍事,叫来小厮付了茶钱。
沈清烟有点窘迫,她之前还说请徐远昭喝茶,结果倒让徐远昭请她喝茶,但她看徐远昭不甚在意这些小事情,又不免一阵小鹿乱撞。
徐世子就是和顾明渊不一样,要换作顾明渊,一定跟她睚眦必报,为了点小事情,还把她的金子拿走了,坏的要命!
两人便出了厢房,甫一在二楼行走,经过一间半开的厢房门时,那厢房里骤然伸出来一只手,把她直接给拽了进去。
沈清烟惊呼一声徐世子,转目就见荀琮那张阴狠凶戾的脸在死死瞪着她。
沈清烟更吓得尖叫,本能的喊着表兄。
徐远昭在门外担忧道,“……是景略在里面吗?那我走了?”
沈清烟转头往外拍门。
却被荀琮一把扣住门栓,他把她提起来,拉到座上,将她扣在案桌前,狠狠道,“你这是什么打扮?不给他做学生了,现在改做小厮了?玩的这么花,你受得了?”
沈清烟眼包着泪摇头,求他道,“我没有的,你别打我,我跟表兄没什么的……”
荀琮邪气一笑,“你跟着他不如跟我,我大哥在都察院,只要你跟了我,就算你不能科考,我也有法子让你做官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