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在肆意飘扬着,京城的光亮逐渐由昏暗转向了红绿交错。
一晃,今年的圣诞节踏着雪地里的脚印,悄无声息地降临在这北方的平原之上。
细腻的雪花,在漆黑一片的夜空中画出了浅淡的银白弧线。
C牌放了圣诞假,裴莉也事先向云弥请了两天假,准备与朋友去京城北边的冰雪城度过圣诞。
宽敞的工作室里只剩下了云弥,在这个还算风和日丽的白天,显得自由且无拘无束。
Neka那边堆积了不少剪辑好的视频还没审核,而C牌近期也开始策划秋冬成衣的设计,尽全力准备明年三月初的秋冬时装秀。
事情不少,云弥沉浸在工作室独属于自己的享受中,很快度过了一个下午。
再度抬起头,她发现落地玻璃窗外的晴天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稠沉冗的乌云。
仿佛一块浸满了水的抹布,随意挤一挤都能落下倾盆大雨。
从工作状态里抽回神,云弥感到了腹部的空荡。
有点饿了,她简单地将工作台收拾了下,起身准备下楼做点什么东西作为晚饭。
拖鞋踩着木楼梯,点点闷响里雨声逐渐增大。当云弥来到厨房,窗外早已落下了倾盆大雨。
视线穿过玻璃眺望远方,除了朦胧的帘幕,京城那些散发着圣诞光芒的高楼建筑也模模糊糊,隐约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这场大雨来得猝不及防。
云弥意识到,今年的冬天似乎有些含水量过足,走到哪儿都会迎来一场雨。
打开冰箱,看着空空如也的一片,她这才想到家里的食物菜品昨天就差不多已经吃完,今天本该是去超市采购的日子。
谁知过分沉浸在工作里,云弥直接将这事抛之脑后。
腹部的饥饿感愈发明显,看着厚重的雨帘,她能做的也只有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办法,总不能不吃东西吧。
或许暴雨天里的大家都十分狼狈,可云弥还是飞快化了个出门装,涂抹了艳丽口红,裹上羽绒服后又在最外面束缚了腰带。
没有暖气的世界冰凉刺骨,她缩着肩膀打了个哆嗦。心想着速战速决,云弥跺着脚下了楼,正准备从地下车库绕一段路。
这宽大的密闭空间里,此刻已经沾染上了雨水那独有的尘土气息。
谁知自己刚一出现,左前方便亮起了耀眼的车灯。
光线过于强烈,云弥下意识地抬手挡在眼前。
余光擦过灯下黑,熟悉的标志使她稍稍顿住脚步。
自己住的并非什么豪华住宅区,沾染着水点却依旧闪耀的迈巴赫在这里属实有些鹤立鸡群。云弥想注意不到,都有些困难。
是巧合,还是就是那个男人?
想起那天本下定决心继续钓着路寒山,可她在临睡前习惯性地看了眼手机。
对方的消息框显得有些落寞与孤独,被自己刻意无视的可爱表情,此刻也完完全全地起到了反作用。
那一瞬间,云弥心底突然涌上了心虚。就好像做了坏事的小孩子,即使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也依旧是那一行文字,那两个图案。
最后,云弥还是给路寒山回了消息。
发送完,心里悬着的石头也瞬间落下。她将手机扔去一旁充电,翻身陷入了安宁的梦境。
至于路寒山发了什么,云弥第二天早晨醒来迷迷糊糊地看完,便再次沉入睡梦,开启了更是香甜的回笼觉。
加上最近繁忙的工作,她差不多这时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件事。
假装若无其事地恢复了正常的行走速度,云弥单手从羽绒服口袋中掏出手机,拇指划动着界面,翻找到了路寒山的聊天框。
一礼拜前,路寒山:[晚安,/云朵]
他没再叫那显得陌生的“云小姐”,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表情。
这么看起来,自己没有回复似乎也还好,局面并不是特别僵硬。
云弥稍稍舒了口气。
那就没事了。
她选择维持现状,没有发送任何东西便退出了路寒山的聊天框,随手切去朋友圈,刚好刷到裴莉在吐槽期待已久圣诞冰雪节被这场大雨毁掉。
嘴角忍不住上扬,笑意怎么也遮挡不住。云弥没有继续沉迷在刷手机的乐趣中,按上锁屏正准备朝门口方向走去。
下一秒,耳畔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同时还混杂着迈巴赫发动机那无比嚣张的动静。
“暴雨天,云小姐这是想要去哪里?”
果然,真的是路寒山。
云弥不得不就此停下了脚步。
转头,她面向那个刚从车上下来的男人。
修长的腿被长风衣遮盖,今天的路寒山居然破天荒地穿上了灰白色的高领羊绒。柔软布料堆叠在下巴处,修饰着他那完美无比的下颌线。
银框眼镜始终都架在鼻梁之上,配合着地下车库的幽暗光线,使路寒山的眼眸愈发深邃。
他一个当下人气爆棚的明星歌手,居然敢连墨镜都不戴地就出现在了普通住宅区。
迎着那黯淡却仍然浓烈的视线,云弥坦然流露出了笑容。
红唇似烈火,越是昏暗,越是绽放出它那嚣张的艳丽。
“去买东西,路先生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楼下?”
他曾送过自己回家,知道地址也不奇怪。云弥的语气上扬,掺杂在其中的情绪更多的是打趣。
路寒山单手插着风衣口袋,一半沉浸于黑暗,另一半则高傲不羁。
他面上神情依旧平淡,却微微夹带了些无奈。
“等人。”
云弥视线虚晃一圈:“那看来我得快点走了,不能打扰了路先生的等待。”
路寒山视线集中在她脸上,没有一丝半毫地移动:“我等到了。”
云弥耸肩:“那……路先生,再见?”
说到最后,她险些遮盖不住语气里的笑意,有些装不下去了。红唇与阴影,将俏皮与清冷融合得恰到好处。
而路寒山又怎么会看不出云弥的刻意,却只能没办法地叹了口气。
“我在等你。”他很正经地说道。
云弥也将笑容收起,恢复到了最初的状态:“路先生有什么事?”
男人随手将车门关上,径直走到她跟前。身高差逐渐明显,并且他几乎将投向她的一切光线遮挡。
云弥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肩头却被路寒山按住——否则下一秒,她那昂贵的名牌羽绒服将会在墙壁上蹭得一身灰。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迫拉近,路寒山干脆借着这样的姿势低下头,将声音困在双臂中,只有云弥能够听见。
“对我来说,一句晚安可不够啊。”
……
没想到他还是提到了一周前的微信,云弥感觉喉咙间一通涩然,仿佛被堵了什么东西。
干张了张嘴,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路寒山站直,几抹光亮借此机会溜向了云弥。她的眼帘被照得朦胧,听觉却变得敏锐了起来。
云弥听见他又说:“这次还是不准备和我说话吗?”
声音被压低,徒增了丝哑。蔓延出温柔歌声的嗓音,自然少不了低沉与磁性。
这本就让云弥有些受不了,更不要提声音的来源此刻就在自己正前方。
她清了清嗓子,没有犹豫就开口:“当然不会,只不过我想提醒路先生一句,这里进出车辆比较多,以您的身份……恐怕有些不合适。”
肩上的手没有松开,甚至还捏了捏。路寒山眼里重新染上了笑意,说:“云小姐的意思,是换个地方说?”
云弥:……
停顿思考了三秒不大,她面无表情,声音也毫无波澜地回答:“也可以。”
作为成年人,云弥很清楚自己身体与心理的双重想法。
就近解决不太合适,毕竟那上面也是裴莉的家。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
到最后,云弥坐上了路寒山的副驾。当扣上安全带的那一刻,她隐约记起自己出门的目的,好像是去购买食物。
车门关闭的那一刻,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起,似乎在宣泄被忽视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