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不喜欢低头道歉,可这一次却……
他听见了云弥的解释,并且从她的悲伤情绪里,读出了那位去世长辈的重要性。
“对不起,我搅黄了你的计划。”最后,云弥依旧在与路寒山说着抱歉。
午后的太阳懒散又温暖,透过窗缝,在别墅宽大的客厅里拉出了一个斜长的影子。那些特意为了云弥换上的鲜艳花朵,似乎都在此刻失去了它们的意义。
路寒山那无比深邃的视线很难被定义,大概是有失落的存在。
可是他的开口回答却是:“没事的,云弥,不要和我说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道歉?
你可是绝不会说对不起的啊。
挂断电话的那一刻,路寒山的眼前甚至隐约浮现出了云弥匆忙收拾行李赶往机场的身影。
他短暂地停顿下了一切动作,看着这几天别墅里精心准备好的一切,最后坐在了沙发上。
高端的顶级羊绒造就的柔软,此刻却徒增了莫名又看不见的失落。
香薰还在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鲜花也还迎着暖黄的光亮生长绽放。在今天这个万家团聚的日子里,路寒山独自一人坐在夕阳斜照的光辉里。
良久过后,他拿起手机。
“帮我订一张今晚飞苏城的机票。”
除夕当晚,全华国几乎都陷入了那股其乐融融的状态里。年夜饭、牌与麻将、还有各地完全不同的守岁与磕头……
在这难得团聚的日子里,似乎鲜少有人会关注网络上的种种。
以至于曾经娱乐圈那位沾染着腥风血雨的当家花旦,号称华国一场梦的云如令去世的消息初次传来时,微博上一片凄惨荒凉,根本无人问津。
到了后半夜,大部分人的娱乐活动差不多结束,准备在休息前刷一眼手机的时候,才看到了这个略微令人惋惜的消息。
云如令因抑郁症加深难以控制,于除夕夜九点去世,享年四十一岁。
云弥的视线稍有些僵硬,却依旧刷着此刻微博上关于云如令的一切。
各个营销号好像在她离开世界的那一刻,不约而同地爱上了她。他们纷纷罗列了云如令曾经混迹娱乐圈时的影视作品,然后不忘提到了曾经她那几段腥风血雨的恋情。
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云弥似乎是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恶心,拇指迅速一划,将这条推送消息关闭。
云如令那几段恋情里的男主都仿佛隐身了一般,最后功成圆满还各自娶妻生子,独留云如令一人面对了十几年的流言蜚语,以及毫无根源的谩骂。
她就是这样一步一步陷入了名为抑郁的泥沼,并且再也见不到希望的阳光。
现在,云如令离开了,那些曾经带过她节奏,谩骂过她的人倒回过头,在除夕的大好日子开始悲恸、开始伤感。
甚至开始惋惜,如此这般的美人却过早地凋零。
那些叹息的话语,只让云弥感觉到了虚伪的恶心。
……
农历新年在无人在意的时刻,悄悄然降临在了云家。悲伤的情绪正不断蔓延着,庄重的黑色逐渐取代了喜庆的红。
云弥的意识有些涣散,不知是过于堆积的哀伤情绪,还是彻夜未眠。起身的那一刻,脑袋昏昏沉沉,连带着眼前也稍许发黑。
她不喜欢哭,也几乎从不落泪。
得不到发现的悲伤情绪堆积起来,很快就宣告了超负荷。连带着疲惫,一涌而上,几乎就要将云弥淹没。
但此刻她却不能睡,马上便是云如令的公开追悼会。作为亲属,云弥需要打起精神来,体面地送她最后一程。
云弘从身后扶住了云弥,声音里满含关切:“还好吗?”
云弥用力眨了几下眼,强行想要将那些不适挥去。接着,她点点头,沉默地作出了回应。
整理好着装,在就位前,云弘又强行让她吃了碗红糖麻薯。最后,兄长拍了拍云弥的手臂。
“带去精神来,你如果你因此累倒,姑妈会不开心的。”
这句话入耳,突然有事一股想要哭的冲动,好在云弥及时将它压制了下来。
点点头,她迈步跟上了旁人的步伐。
因为云家的影响力,以及云如令生前在娱乐圈的交际网,前来吊唁的人并不少。
刚开始,云弥都还一切正常。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狭小的灵堂里密不透风,那些来去又无比匆忙的人影,渐渐地将她身体里沉积已久的疲倦勾起。
强打着精神,一见到摆在正中间,云如令那张笑靥如花的照片,云弥却又反复梦境破碎一般,再次被悲伤淹没。
头顶落下了熟悉的抚摸,耳边,她哥哥说道:“去睡一会吧耳耳,这里有我。”
视线在室内来回游荡着,最终云弥听话地点了点头。
她后退了几步,正准备转身从后方离开的时候,余光却擦过前面光影中缓缓走来的一道身影。
有些熟悉,云弥不受控制地停下了脚步。
视线径直穿过了长辈们的肩膀,在交叠的缝隙里,她看到路寒山那张永远保持着冷峻,又严肃至极的脸庞。
一顿,云弥忍不住发问。
他怎么来了?
云扶洲立于正前方,负责礼仪性地接待宾客。云弥听见父亲的声音——
“代表个人……”
路寒山的到访,仅仅代表着他自己。
可他与云家素不相识,为什么会……
即便是同为混迹娱乐圈的人,可云如令还活跃的时候,路寒山根本就还没有出道。
完全无法形成交集。
短暂地呆愣后,云弥突然意识到,男人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和云家的关系。
还不准备那么快地暴露,她立刻转身,轻悄悄地离开了灵堂。
走在宽敞且古色古香味道正浓的花园里,云弥感受着南方水乡那特有的湿冷风气,即便面上被吹得稍有些疼,可内心的沉冗,似乎都莫名地释/放了些。
一株被冷雨打得更加鲜艳的红牡丹被风吹得微微抖动几下,云弥经过它时,不光闻到了清冷的淡香,同时也听到身后不远处,一声黯淡疏离的嗓音。
“穿那么少就乱跑,不怕着凉感冒吗?”
尽管隔了一段距离,可那其中的沙哑与磁性,却一下子暴露了对方的身份。
路寒山。
云弥忍不住停顿了脚步。
经过了提醒,她的确感觉到一股包拢着身体的寒冷。又一阵风吹过,她感到了鼻尖突如其来的痒,没忍住,喷嚏径直打了出来。
打完,她还习惯性地抽了几下。
双手合拢于面前,云弥还未放下,只见眼前一片黑影闪过,肩上也连带着落下了温暖。
视线略微有些茫然,疲惫与昏沉交叠,她眨了眨眼,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男人已经早来身前,那件厚实的西装外套也落在了自己肩上。
“你……你也会着凉。”
云弥说话时,声音已经带上了浓重且明显的鼻音。
说完,她似乎也察觉到了,一边眨着眼,一边看向了别处。
路寒山只穿了一件衬衫,站在她面前,再健硕的身材都显得单薄。
“我也想把你裹进衣服,但这不是被你爸或者哥哥看到不好吗?”
云弥紧跟着想要反驳:“他们现在很忙……”
声音一点点的小了下来,逐渐消失于风中。
她想起了之前,因云如令病重自己也回到了苏城,路寒山莫名地出现在了医院楼下。
当时心情过于压抑,以至于完全没有去想那些的空暇。
现在回想起,仿佛所有都成了记忆的碎片。一点点拼凑,渐渐形成了答案。
男人站立于她的身前,几乎将一切吹向她的寒风遮挡。他锋利的眉眼逐渐透露出了笑意,并且愈加明显。
云弥终究还是对上了他的视线,重重地呼吸了下:“你早就知道了?”
路寒山嘴角微微勾了下,低头的同时镜片也反射出了眼中的莫名光亮。
“嗯。”他坦荡地承认。
云弥干张了张嘴,却又哑口无言。她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却转念一想,事已至此,这些东西已经完全没了打听的必要。
寒风依旧在肆虐,她吸了吸鼻子,正要将西装外套取下重新披回路寒山的肩上,却蓦地听见男人说——
“我连你喜欢把带子扣在哪里都知道,这种又怎么会打听不到?”
脸颊一下不受控制地升了温,云弥随即将外套脱下,重新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模样,朝路寒山的肩头一披。
“去走走?”
嬉笑打闹过后,路寒山面上重新堆积起了严肃。他转向了阴沉下来的天空,指了指门外有些凝固的小桥流水。
青石板路因为南方过重的水汽,而尽显光滑。
云弥视线垂落,思考了片刻后摇了摇头。
“怎么了?”路寒山带着些关怀地问道。
她纤长的浓密睫毛将视线稍稍遮挡,有些晦涩:“太冷了,先去你住的地方吧。”
男人面对她的这声回答,稍许地愣神后又重新绽放了温柔笑意。
新年里苏城的旅游业还算旺盛,古城老街上的人流还算密集。
路寒山如此的身份贸然出现似乎有些不好,云弥便带着他绕了一条只有当地人才知道的小路,快速回到了酒店。
重新被暖气簇拥,云弥先是不适应地颤抖了几下,余光扫见路寒山背对着她,将脱下的微湿挂上衣架。接着,他的肩头稍稍抖动了番,好像是轻轻地咳嗽着。
“你……还好吗?”
经过了一系列的犹豫,云弥最中还是选择问出口。
听见了这句话,路寒山指关节抵着下唇,稍稍偏转过头来。
房间里的橙光亮光,倒是驱散了他浑身的寒气。凌厉又冷峻的面庞,混合了温柔又带着些玩味的声音。
“我说不太好的话,小云朵愿意抱我一下吗?”
作者有话说:
关于云如令,之前写的是小姨,然后发现……是卷卷孤陋寡闻,其实是姨妈。
最近更新比较多,卷卷准备等完结了去全部改掉哦!
以后就是,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妹妹叫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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