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王的问话看上去很正常,如果不问,反倒有疑。
——他全心关注沂王,因此就没发现,在他说出那句话后,范统领整个人有一瞬的紧绷。
“我现在不能告诉王爷——”
沂王将烙铁自炉膛中提出。
杨文煦咬牙,坚持道:“王爷如要刑求,下官忍耐不过,一死而已。”
他在赌,沂王不会真的对他下毒手,这源于梦中的了解,沂王不是做事没有底线之人,那时其实他颇敬畏他。
他赌对了,沂王果然没有丧心病狂到真的对他这个前翰林用刑,只是目光深沉地问道:“那么太子的秘密,你是从何得知?”
这也是应有的一问,沂王当然会试图从他嘴里多掏出点东西。
这个问题杨文煦已想好了,他道:“是下官在翰林院,争取太子属官时,无意中知道的。”
这个理由不十分够用,但仓促之间他很难想到更好的,他预备沂王如再追问,他就以保密为由拖延,待事成之后再说。
沂王没有追问,许是清楚问了他也不会说,而是又道:“你之前还在寻门路求见太子,转眼就朝秦暮楚,让本王如何相信?”
杨文煦心思疾转:“下官——下官原本就更看好王爷,只是一时犯了糊涂,王爷是雄才大略之人,只要王爷不计前嫌,下官必不会让王爷失望。”
沂王终于点头:“说得很好。”
杨文煦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心中一跳,他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觉得还是容易了点,印象里的沂王似乎并不喜人吹捧——
“这些话,你到父皇和太子跟前也说一遍吧。”
沂王将烙铁向地上一丢,铿锵清亮声起,火星四溅,照在杨文煦眼中,映出他的不可置信。
“王爷——!”
“你的秘密现在不愿意说,想必到了御前,就不会再嘴硬了。”
沂王说完,再不看他一眼,大步踏出暗室。
范统领连忙跟出去,待到回廊转角时,他觑着沂王的脸色,低声道:“王爷息怒。姓杨的敢来消遣王爷,以为能和王爷讨价还价,真是白瞎他念的那些书,根本不知死活。”
沂王面色铁青。
范统领哑然片刻,心道,还得王妃娘娘在才行——他可不擅长干这个。
他听窦太监那个老货漏出来过一两句,王爷自打阴阳调和,脾气就宽和多了,杨文煦那个玩意别的不成,只有讨媳妇的眼光倒是不错。
“王爷,杨文煦说的那事是不是——”他硬着头皮又问。
沂王终于点头。
没有别的可能,杨文煦敢直接试探到他面前来,胆子不可谓不大,算是富贵险中求了,只是这么一来,也将他自己暴露了个彻底。
“他怎么会知道?”范统领深思,“消息应该不是从府里泄出去的,太子自己都还没察觉——”
“先不必管。”沂王冷冷道。
他此刻对于杨文煦怎么知道的竟没有多大兴趣,因为另一个更要紧的问题排在了前面:
兰宜——是不是也知道了?
她捎来的口信里,让抓回杨文煦的理由是杨文煦握有她的把柄,但杨文煦对此茫然无知,杨文煦真正表现出来的,是握有他的把柄!
他往记忆里找寻,没费多大功夫就想到了那个雪后晚上,窦太监带平安赶到落霞庄,兰宜无故脸色煞白至失神,当时她说是着凉发僵,他觉出不对,但没有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