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了脉,看了舌苔,又听了胸口,王太医面露疑惑,“殿下,贺伴读是不是服过虎狼之药?”
“虎狼之药?”萧弘瞪了瞪眼睛,“怎么说?”
“贺伴读身体虚弱,全身高热,可舌苔艳红,脉象冲撞,呼吸不畅,像是损伤心肺,应是服用过醒神丸。”王太医说。
“那是什么东西?”
“醒神丸药效迅速,可短暂压制高热,使神清目明。可它并非对症之药,高热虽退,却是被压入器脏心肺,一旦药效过去,高热反噬更加凶猛,就如现在这个模样。”
王太医一解释萧弘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贺惜朝备考三年,已经考完两场,让他放弃最后一场,定然不愿意。凭他的心性,一定会想法子继续考完,哪怕会因此付出更大的代价。
萧弘看着床上的贺惜朝,又是生气又是心疼,还很自责,要不是他没用,什么都要贺惜朝考虑,否则也无需贺惜朝这么拼命。
“能治吗?”
王太医点头,“能,就是退热。只是这烧来得汹涌,想要完全退下得需几日,在此期间,会反复发热,所以身旁不能离人。热度一过,再好好调理,温养心肺,便能康复。”
萧弘觉得幸好他把人带回宫里来了,否则魏国公府那地方,别说养病,不要加重病情都是谢天谢地。
王太医一手针灸下去,贺惜朝的热度便退了些,虽说依旧烧着,不过已经没有难受地虚弱翻滚了。
之后王太医去开药,心蕊带着人更换帕子,萧弘就蹲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贺惜朝。
这个时候,萧弘才发现安静下来的贺惜朝真的好小一个,因为不喜武,带着文人的脆弱,激着他的保护欲。
他握着贺惜朝的手,另一手描绘着床上人的眉眼,轻轻抚平着蹙起的眉,小声说:“早点好起来呀,惜朝,以后这种吃苦受罪的事让哥哥来。”
贺惜朝掌灯十分才醒过来,头依旧昏沉,有些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事。
烛光下,看到头顶熟悉的床帷,他知道这是在景安宫,再时光往回倒转,然后便串起了画面。
他侧过头,就见萧弘下巴支在手臂上,趴在床前笑盈盈地看着他说:“惜朝,你总算醒了呀。”
有时候感动就在那么一瞬间,光影斑驳之中贺惜朝看到萧弘的那张笑脸,被病魔折磨的压抑心情顿时豁然开朗起来。
“你一直都在吗?”他抬起手,够向萧弘的脸,仿佛要确认这份真实。
萧弘狠狠地点头,“那当然,你烧成那样,我哪儿能放心走开!惜朝,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我要是不早点去接你,你怎么办?”
他半空中截住贺惜朝的手,搁到了自己心口,往下一摁,“你摸摸,现在跳的依旧很厉害。”
贺惜朝闷闷地笑起来,脸颊不知道是因为高热还是什么,通红着。他侧了侧脸,想放开手却又舍不得。
萧弘衣裳穿得不厚,他身体向来好,不算单薄的胸膛下是颗有力的心脏,如他本人一般活泼有力。
再看萧弘其人,一双俊眉下的眼睛清澈地倒影着床上的贺惜朝,可见满心满眼都是他。
贺惜朝身体懒洋洋的,骨头依旧酸疼,可他好像感觉不到那份痛苦,只觉得自己深处暖阳之中,鼻尖嗅着幸福的味道。
不是一个人,不用体会那份孤独,有人守着他,比什么都好。
“表哥,谢谢你。”
谢谢你第一时间来找我,谢谢你一直没有放开我,更谢谢你陪在我的身边。
贺惜朝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当初选择萧弘有多么的正确,不,是幸运。
“咳……”萧弘被贺惜朝带着温情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傻笑着,“谢什么,咱俩谁跟谁,哥哥我照顾你应该的,就是……”他忽然记起来,立刻严肃了表情,沉声道,“那虎狼药不能再吃了,你知不知道本来养个三四天就能好的病,现在得花上大半年的时间才能康复,惜朝,你真是乱来!”
贺惜朝微微一愣,心说萧弘怎么知道的,不过太医院能人辈出,检查地出来也是正常。
只是说起这件事,他的神色暗了暗,“我知道,这药是我自己求来的。我不想再等个三年,那样会打乱我所有的计划,更拖累你的脚步。还剩下一场,我想这会儿熬一熬总能坚持下来的,哪怕会有三五年卧床病榻我都再所不惜……”
萧弘听着直皱眉,“惜朝……”
“可我还是失败了!”贺惜朝抬起头,眼里带着浓浓的不甘和无可奈何,以及一份认命,“哪怕我用了药,在第一天就答好了题……”他自嘲了一声,“这大概就是上天注定不让我得偿所愿,是我太贪心了,让别人栽了跟头,自然也有轮到自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