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身。”
“谢皇上。”贺惜朝站起来,垂眸等待帝王问话。
而天乾帝却从殿前走了下来,背着手绕着他踱步转了一圈,似乎在重新打量这个少年。
“贺惜朝,你可真令朕惊讶呀!”帝王惊奇地望着他,“前有贺府除名,后有李府弹劾,你这大义灭亲,怕是亘古第一人。”
这可不算夸奖,贺惜朝道:“回皇上,臣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
“好一个分内之事,弘儿可知此事?”
“不知。”
“为何不告诉他,朕瞧着他的模样,惊愕,感动,无以加复。”天乾帝似笑非笑地看着贺惜朝,口吻听不出高兴和不高兴。
贺惜朝拱手道:“皇上,请恕臣大不敬之罪。”
“你说。”
“臣与太子之间……总是如一根刺在您心里,您担心臣会倚仗殿下对臣的感情谋权、谋利、谋私,危害大齐,哪怕臣保证立身持正,您也不会信,这无可奈何,也无可厚非。可臣想过即使您将臣调离京城,与殿下遥遥分开,只要殿下还念着臣,只要还有一丝一毫的旧情,臣总是会回京,依旧能对殿下造成影响,这大齐江山不出意外总归是殿下的,您还是会担心。”
“是又如何,难道不应该?”天乾帝冷笑问。
贺惜朝垂头恭顺道:“臣不敢,只是臣曾经说过,一生所学,满腹才华便是为了施展抱负。边贸也好,税改也罢,臣想为这个天下,为黎民百姓尽力所能及之事,臣想青史留名,不甘心因避嫌而默默无闻,远离朝堂,庸庸度过一生,甚至……意外离世。”
天乾帝听到最后一句,顿时眯起了眼睛,危险地看着他。
然而贺惜朝却在此时忽然抬起头,目光直视帝王,双膝倏然跪地:“皇上,臣思来想去,只有一个法子,便是成为一个孤臣,一身荣辱,系于太子殿下,生与死,凭他而断。臣发誓不娶妻,不生子,无亲人牵绊,无族人依附,若食言,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敢问皇上可否成全?”
他铿锵有力地说完,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真诚而决绝!
而天乾帝却被他这一席话生生给震撼在了原地。
“你说什么?”他觉得听岔了,于是又重复了一遍,“不娶妻,不生子?”
“是,还可以再加一条,不纳妾续婢,无血脉留存。”贺惜朝掷地有声道。
“好一个孤臣!”天乾帝深深地看着他,说实话,从来没有一个大臣敢发下如此誓言,如此的决然,他不得不问,“值得吗?”
“值不值得,微臣心中早有决断。人生一辈子,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明君,自当珍惜。”
天乾帝听此,一时间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今日,他被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惊讶了太多次,他仿佛从未认识过贺惜朝。
执掌天下二十载,各色各样的臣子,天乾帝都见过,自问阅历无数。
可只有贺惜朝,他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