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破落小村庄,两条腿从村头走到村尾也花不了十几分钟,村民的田地都紧挨在一起,李老爹家的祖地不是完整相连的一大片,而是左一块右一块零星分散的,左边邻着寡妇王婶儿家的,右边邻着村长老木家的,后头还有几户人家。
由于缺乏劳动力,李家大部分土地都抛荒了,跟邻居紧挨的那些,多多少少被别人种上了麦子。
沈轻泽逐一登门拜访,说明来意。
村长老木家媳妇儿那天亲眼目睹,他用砍刀赶走收高利贷的地痞,原本对这个斯文体面的青年还存着几分敬畏。
没想到,刚听他说要收回李老爹的地,村长媳妇立刻拉长了脸,翻脸比翻书还快。
“田地的事儿,怎么能叫‘占’呢?当初我们可是跟李老头说好了,我们帮他照管田地,我们又是出人又是出力气,要不是咱们帮衬,那地早就荒了,现在打理得井井有条,你说收回就收回,那凭什么呀?”
村长在一旁一脸尴尬,扯了扯媳妇的衣摆,悄声道:“当初也答应给人家十斤粮,后来也没给呀……”
“那不是李老头也没来要吗?你懂什么?闭嘴!”
王寡妇倒是显得热情:“我愿意用我家与李家祖地相邻那片田交换,面积足足有我这块两倍大呢。小伙子要是想要人帮把手,姐姐我还能帮帮你,晚上来我家……”
村长媳妇翻个白眼:“得了吧,你们两家相邻的地因为几年前反复开垦,地力降的厉害,早就全都抛荒了,说得好像吃了多大亏似的,还叫人家年轻小伙子去你家,去了那还能竖着出来吗?还不被你榨干了,啧啧……”
“你胡说八道!”
“你才是!”
后头几户邻居也大多也不情愿归还,一屋子吵得脑仁疼,沈轻泽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深吸一口气,忽的猛拍一下桌子,大喝:“安静!”
众人被吓了一跳,齐刷刷扭头看他。沈轻泽掏出李老爹家祖田的契约书,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慢条斯理开了口:
“李老爹家的二十亩地,在所有权上毫无疑问归他所有,与诸位之间也没有买卖关系。”
村长媳妇脸色不太好看,还想争辩几句,却又听沈轻泽话锋一转。
“可是既然各位在事实上耕种了一部分,我们也不能无视大家付出的辛苦劳动,坐享其成。”
村长媳妇神色缓下来,王寡妇笑吟吟地挨过去:“沈小哥说的是嘛。”
沈轻泽凝神观察大伙儿的神情:“我这里有两个解决方案,第一种,我将按佃户的市价,付给各位相应的劳动报酬,但是由于大家并未将收获的粮食交给李老爹,所以会从中扣掉一部分佃租。”
村长媳妇和王寡妇几户农家,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都不太满意,这样就成了佃户和地主的关系,便宜没占到,不就等于吃了大亏么。
见时机成熟,沈轻泽装模作样地思索片刻,才抛出原本的计划:“还有第二个方案,我不要你们在种的土地,也不要地租和粮租。谁家有挨在祖地旁的抛荒地,我愿意用熟地跟他置换,但是不能按一比一折算。这次要立下契约,以后不能随意变更。”
王寡妇乐开了花:“说了半天,沈小哥还是觉得姐姐的法子好,是不是?我愿意换,现在就换!”
“我家有!有两亩呢!我用两亩荒地,跟你换村东头那一亩。”
“我家也有!”
村长犹豫着扯了扯沈轻泽的袖子,苦口婆心地劝告:“你要那荒地来做什么?光开垦都不知道废多少功夫,等你垦好了,冬天都来了,地力又不行。李老头准你这么干吗?”
“哎哟你管人家呢?就你事儿多,我们沈小哥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村长媳妇一改适才冷言冷语,拉住村长的手臂,笑得花枝招展。
“放心。”沈轻泽看得出村长的好意,向他点点头,没有多做解释。
“如果大家没有异议,就在这里签订字据,麻烦木村长作个见证人,以免日后产生纠纷。”
众人叽叽喳喳商量着,纷纷喜笑颜开表示没问题,生怕青年反悔似的,立刻张罗着签订字据。
拿荒地换熟地,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以前欠的粮和租,说不要就不要了,现在的年轻人啊,看着就不像下过田的,跟他们这些老农人比,还嫩着呢!
自觉占了老大便宜的村民们,也觉得不好意思,还送了沈轻泽一些自家种的瓜果蔬菜,当着沈轻泽的面口称懂事、能干,一背过身就捂着嘴偷笑,拿着新出炉的契约书,说说笑笑地回家去。
王寡妇一再叮嘱让青年有事找她“帮忙”,唯有村长欲言又止,最后被兴冲冲的媳妇儿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