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太阳落下去,将炙烤着的这片大地最后的一丝热气都抽走了。
光秃秃的山顶,冷风一刮,竟觉得有些凉飕飕的,各个如同行尸走肉的难民们又变成一副麻木的样子,有些人靠在一起互相取暖,有一些眼神空洞的不知在想什么,还有一些在瑟瑟发抖,似乎是惧怕着夜晚的来临。
白日那些争抢食物被踩死的人,已经被人拖走,陈二狗想,这些尸体最后的归宿,恐怕就是哪个脓水浸泡尸体的大坑。
四人围坐在一边角落内,陈二狗觉得很饿,他们除了今早吃了点东西,到现在胃里都空空如也,但没人说出来,因为现在谁又不饿呢?
申均延坐在对面伸手松松的揽着宋守山,让他靠在自己怀中,手指自然的爬上他的脸颊,按揉着他绞紧的眉心,此刻倒也不怕引人怀疑,他们周围还有更多人互相抱在一起取暖。
魏争的目光却落在申均延揽在宋守山腰上的手上,他情不自禁的往陈二狗靠近了一些,也想学着伸手揽他,却被陈二狗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心里有鬼的某人立马不敢动了。
半夜众人好不容易挨着冷风睡了过去,陈二狗迷迷糊糊中却听见一点的响动,就像是有人来回在他们身旁走动一般。
他在朦胧中睁开一条缝,一双脏兮兮的脚落在他视野中,他猛然清醒了过来,躺在魏争怀里一动不动,耳朵倒是竖了起来。
哪个声音依次在他们身边徘徊了一会儿,还伸手扒了扒,陈二狗甚至听见他不满的抱怨,随后离开他们这里,往他们后边一个帐篷内钻了进去。
这个帐篷从陈二狗他们来到这里时,就没见有人出来过,只零星传出一两声咳嗽,也不知那个人在帐篷内发现了什么,他发出一声欢呼,随即脚步匆匆的从帐篷内出来,跑开了。
陈二狗本以为他走了,可没过多久,更多的脚步声响起,听起来像是有三四个人在往这边来,这些人很快都钻入了帐篷中。
紧跟着,一道低低的闷哼和手脚砸在厚实土面上的声音响起。
他们在做什么?陈二狗在心中问着自己,那挣扎的声音越来越大,逐渐的,陈二狗发现身边一些难民已经被惊醒,但这些被惊醒的人,却面无表情,目光空洞的睁了一会儿又闭上了,甚至还有人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好像现在帐篷内发生的事,只是一件无足轻重,在正常不过的小事。
很快,挣扎的声音低了下去,跟随而来的是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声声轻微的钝响,就像一片破布,被人逮住“噗”的一点点撕开那样,夹杂着咀嚼声响,就像是有人正在吃东西,可这荒山上能有什么吃的呢?
这声音穿破陈二狗的耳膜、神经,在到达脑髓,在这诡异静谧的夜晚,激的他头皮发麻、发颤,他甚至听到了牙齿咬在肉筋上发出的“咯吱”声,让他从头到脚每一根寒毛都在轻微的颤栗。
他悄悄爬起来上半身想要窥探,却突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从上揽住腰身,将他紧紧禁锢住。
漆黑腥臭的黑夜中,陈二狗对上了一双清明的眸子,有些微微吊稍眼,目光深邃,像一汪迷人的深潭,望不见底。
魏争翻了个身,他再也忍不住将人拥进了怀中,他管不了陈二狗会怎么想了,他另一只手从他颈下穿过去,按在他后脑勺上,将他的头按进自己怀中。
那些声音魏争也听见了,帐篷内发生的事不言而喻,这不是一个人就能阻止的,这个地方太危险,随时都有人在生死边缘由离,他一直不敢睡的太沉,今日找不到陈二狗的那段时间让他心悸,这件事,也让他发现,自己太弱了,如果他强大一点,至少可以护怀中人安全,也不用这样任人宰割了。
魏争温暖的怀抱终于让陈二狗的心跳缓了下来,帐篷中的声音还在继续,可这一刻,躲在他怀中,陈二狗忽然有了一点刀枪不入的错觉,似乎就这样一直下去,也是不错的选择,魏争之与他,不只是一个相依为命的亲人这么简单。
他更像是在他最黑暗最痛苦的那段时间,唯一的支柱,如果硬要说的话,那就是他继续生活下去的理由,他虽然面上淡定,但有时候他甚至不敢去想,如果魏争有一天要娶妻了,或是要离开他了,他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送他离开。
魏争终于感觉到怀里的人沉沉睡了过去,黑暗中他微睁的眼,看见他们对面,宋守山在的地方,也有人正睁着一双明晃晃的眼睛,注视着黑暗。
第二日,天蒙蒙亮时,就已经有人醒了过来,等在木桩下第一轮的投喂。
陈二狗的嗅觉似乎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环境,那股一直盘旋在空气中的恶臭,已经可以被他很好的屏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