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又过了两个月,腊月中,临近年关,西甲关传来消息,时晟已带兵抵达,与西夷平谈不下,大战一触即发。
眼看前方战事越发吃紧,余小晚的心反而越来越平静。
当日纠结着怕耶律越伤心,如今看来,竟是有些好笑,还有什么能比性命要紧?
她……没有错。
腊月二十二,采琴的生辰,耶律越与端亲王几人,正紧锣密鼓的密谋宫变,玄睦也早在十月初便离开王府,在皇城之外精心部署。
如此忙碌,本不该有人记得这日子,连余小晚本尊都忘记了,耶律越却还记得。
宫变在即,他自是顾不得送什么天上的明月做她的生辰礼,却在忙碌了整整一日,夜半而归时,拖着一身疲惫,先赶来见她。
“西夷的草原一望无际、苍翠壮阔,西夷的月也格外的明亮,待此事告一段落,我便带你回去,让你看一看我出生之地,见一见我的阿爸阿妈,等我们成婚那日,我再送上我们西夷最美的月,作为我们的成婚礼。今日……便先委屈你了,我送你一首新作的曲子作为赔罪,可好?”
那所谓的想要天上的明月,不过是她当日错口罢了,哪曾想他竟还记得。
余小晚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此时此刻,又哪里说得出什么不好,只微微点头,算作应允。
耶律越推开半扇窗,望着窗外朦胧清冷的下弦月,白衣倚棂,手执竹笛,徐徐吹奏。
夜寒彻骨,寒气随风灌入,驱散一室炭火,虽冷,却一扫脑中混沌,越发显得那笛声婉转悠扬,绕梁不绝,深入……魂灵……
腊月三十,除夕之夜,北风呼啸,天凝地闭,比之往年更冷了几分。
一大早,耶律越便顶着寒风将她塞入马车,吩咐了阿里吉好好照应她,先送她去城外王家庄。
方才出了皇城,数月不见的玄睦竟候在官道旁,冷风飒飒中,那一身绯衣猎猎,松松绾就的长发丝丝缕缕随风飘扬,他带着那熟悉的蝶尾狐面具,一言不发,只将手中紧攥的玉佩挂在了她的腰间。
马车离去之时,隔着拂动的车帘,她依稀恍到他的嘴唇似是动了动,寒风灌耳,她只听到了枝摇叶晃的刺耳嘈杂,却并未听到一字半语。
她裹紧锦被,斜在马车软塌上,细细看了看那玉佩,乍一看,不过是块普通的血玉,可若细看,玉质纹理似是有蝴蝶展翅,那根根蝶尾尤为明显,再辅以玉身镂雕的赤狐,便成了名副其实的蝶尾狐。
想起玄睦面具上那同样的赤色蝶尾狐,余小晚隐约猜到,这大抵便是信物令牌之类。
他为何要专程守在这里给她此物?
难不成……竟是想护她?
明知她要还耶律越一命,却还要护她……
在她看来,不过都是虚情假意。
当夜,丑时三刻,寒风飒飒中,端亲王携一众亲卫一人一箭,同放同杀,守城将士尚不知何事,已魂飞九天。
端亲王一声令下,悄无声息的打开城门,放早已候在门外的玄睦入城。
两队兵丁神不知鬼不觉,直奔精麟门。
提前一步潜入皇宫的西夷勇士,按图索骥摧毁守备据点,与端亲王、玄睦里应外合,看准时机,同时出动,顺利攻破精麟门,一路杀进苍帝寝殿!
寝殿之中,苍帝端坐主位,面对满殿凶兵,不动如山。
端亲王一身铠甲,手执长剑,拨开人群,抱拳行了个虚礼,看似恭敬,却带着满满的傲慢与轻视。
“皇上,您龙体欠安,难理朝政,不如立个诏书,把皇位让于臣弟吧。”
苍帝面不改色地抬指抿了抿龙椅扶手,玉扳指闪着一点寒光,虽只是个不成用的饰物,却不比那冷剑温和半分。
“让位?你也……配吗?”端亲王脸色微变,仓啷啷,长剑遥指苍帝,一步一步向他逼近。
“配与不配,只怕你说了不算!你若乖乖下了让位诏书,我还能尊你为太上皇,给你个逍遥,你若不肯……哼!不如先挑了你这胳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