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台、砚台、笔架、画桶,还有他悉心护养了整整八载满架子的书……
凡是触目所见,悉数摔砸踹打,无一幸免!
画桶诸画被他一一撕碎,满地乐谱话本、礼仪伦常,全都扯破!撕碎!
片片残画书页如纸钱冥蝶,白花花一片,散的满屋皆是!!!
待小厮挑了水回来,看到方才还毫发无损的厢房,眨眼间便是满室狼藉,惊得目瞪口呆。
“侯,侯爷!这,这这这……”
耶律越喘着粗气,转眸睨了他一眼,只这一眼,古井无波,不带半点情绪,却让整日伺候他的小厮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明明只是看了他一眼,为何竟有种想要将他同这书画一同撕碎的错觉?
小厮暗自抚胸,又顺了两口气,这才又道:“小的这就唤了洒扫丫鬟过来收拾。”
说罢,转身要走,还未迈步,便听身后传来不愠不火,却偏生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
“我的贴身小厮是谁?”
小厮一怔,赶紧转身行礼。
“是小的。”
“既是你,为何还要唤别人来收拾?”
小厮暗自咋舌,今个儿侯爷可古怪的紧,平日里分明那般好说话,也从不管这些的,罢了,他毕竟是主子,还是莫要得罪的好。
“是,都是小的懒惰,小的这就收拾。”
耶律越这才起身回房更衣,走到卧房门口又顿住了脚。
“采琴今日下场,你可看到了?”
小厮莫名打了个冷战,赶紧点头哈腰,“小的看到了。”
耶律越面无表情道:“昨日她还与公主主仆情深,今日便能沦落至此,下人终究是下人,无论如何也不及夫君要紧,这府中人多口杂,若是有谁嘴碎,什么都往公主耳朵里传,或许可得公主一时奖赏,可却莫要忘了,一时的终归是一时的,聪明者自当懂得谨小慎微,不该看的不该说的,自当看不到听不到,方能……安详终老,你可明白?”
惯常做下人的,又有几个当真是个傻的?
小厮环视了一圈满屋狼藉,赶紧点头如捣蒜,“侯爷且放心,今日之事小的绝不敢告诉任何人!慢说今日,往后咱们院中诸事,不当说的,小的绝对一字不漏!”
耶律越微微颌首,“我料想你也是个机灵的,这院中只有你我二人,一旦有事传扬出去……”
小厮赶紧接话,“小的绝脱不了干系。”
耶律越不再多言,迈步回房。
……
时晟一夜未眠,望着枕畔酣然大睡小肚子都露出来的小呼呼蹙眉苦思。
他翻来覆去亦想不明白,为何采琴的体香会因着锦儿的远近而变化。
这般想来,似乎当日上官锦服毒前后的体香也有不同,只是之前他从未在意过她,此番回想却也不敢确信。
还有那日在端亲王府,他遍寻不到当日长街追逐的采琴,端亲王便寻了个小丫鬟搪塞他,他本有些怀疑,可锦儿却飞落在了她的肩头,他便也没再多想。
锦儿既认了那丫鬟,那她身上必然是有上官锦的体香,只是并非丫鬟身上散发,而是衣裙上的味道,可他分明刻意闻了那换下的衣裙,并不是上官锦的味道,方才他也刻意嗅了采琴换下的衣裙,也并非上官锦的气味,这又是为何?
当日长街所追之人是采琴,那端亲王府那丫鬟,穿的必然也是采琴的衣裙,而锦儿能从裙上嗅出上官锦的味道,他却不能,是否说明……那味道并非肉身所散,而是……魂魄?
锦儿靠近时,似乎能让那气味浮出肉身被他嗅到,而锦儿离远,那味道便会沉寂,不是不存在,只是掩藏太深,人之力所并不能及罢了,只有锦儿这般非人的小畜生,能从采琴用过的物什上嗅出那一丝丝几不可查的气味。
那是种……类似春日暖阳般的味道,暖而不骄,丝丝润润,让人安心。
想起那气味,便想起上官锦,时晟阖眼,眉宇急蹙,许久都不曾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