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府,陶太守已经让人去寻地建书馆,闵安士曾为朝廷大员,在韩郡自有府邸,倒是不用陶太守多费心,只是书馆需要他督办罢了。
“老师。”陶太守站在书房中间,对着坐在上位的闵安士行礼,虽然此处是他家,但是座师为尊,陶太守也必须让出主位,给闵安士。而闵安士之所以暂住陶府,一来是陶太守邀请,他要给弟子面子,二来,闵府许久没住人了,需要好生收拾打理一番。
闵安士合上书籍,轻应了一声,这才放下,道:“这些年,你在行文注解上,倒是颇有进步,却没听你有什么诗文传出。”
“当年弟子考中进士,有幸得老师教导,老师言,诗词乃小道,壮夫不为也,为官者,当正心修身,心存君国。弟子一直铭记于心,时刻不敢忘怀,如今治下未安,弟子实无心诗词,只是休息时读读书做些注解而已,倒让老师见笑了。”
“读书志在圣贤,非徒科第,为官心存君国,岂计身家?”闵安士闭目沉吟,道:“很好,你这些年,一直都很好。”
“多谢老师赞誉。”陶太守拱手,一脸感激。
“之前赈济粮被烧一事,邵青已经回去说明了,殿下知道是你毁家纾难,解救韩郡百姓之危,对你颇有赞誉,至于之前韩郡叛徒一事,你也无需挂心,殿下明白,你有自己的苦处,你掌控韩郡的时间尚短,一时半刻的清理不干净这些残毒,也是合乎情理的,不怪你。”
“殿下心胸开阔,待下宽仁,是下官的福气。”陶太守抬袖擦了擦眼角,却什么也没有。
闵安士仿佛没看到,或者已经年迈,眼神不好了,只是叹息道:“我却是没用了,朝廷之上,一招不慎,落入旁人陷阱之中,幸好陛下顾念我一生为国操劳,才允我一个告老还乡。”
“老师不必忧心,好生保重身体才是,他日,未必没有返回朝堂之时。”
若五皇子登基,身为五皇子的门人,闵安士自然能有机会返回朝堂,毕竟,朝中像是闵安士这样的文坛泰斗并没有几位,这也是闵安士明明落入旁人陷阱,却能全身而退的根本,任何帝王,都不愿意背负一个诛杀名士的罪名。
闵安士抹了抹眼泪,似是真的伤心了,不过还是摆手道:“罢了,不提那些了,说说书馆建的怎么样了?我带了那么多书回来,实在是不忍这些书籍随我一个半截身体入土的老头子就这么埋没于尘埃,便是能让天下读书人多看看,也是好的。”
“老师放心,我定会办好此事,不使老师忧心。”
“那就好。”闵安士隐隐流露出一丝茫然,眼神中透着颓态,似乎是真的老了。
陶修德在书房外的院落里等着,陶太守出来的时候,陶修德立刻上前,低声询问,“闵老可愿见我?”
“他累了,不愿见人,走吧!”陶太守手被在身后,淡淡的道。
陶修德十分失望,他还想请闵安士帮他指点下文章呢!不过既然不行,陶修德也没有坚持,随着陶太守一同离开,走了老远,陶修德又想起闵安士带回的书籍,立刻问道:“那书现在能看吗?”
陶太守白了身后自家的傻儿子一眼,“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搏名声用的东西罢了。”
“啊?”陶修德一愣,没反应过来。
陶太守道:“老师被驱逐出朝堂,他日若想再被启用,总得让人想得起来他才好,而这些书,就是为他扬名的根基,日后,韩郡学子,但凡看过他的书受过他指点的,严格说起来,都得自称一声是他的弟子了。”
如此,这些人日后入了朝堂,便天然与他有些关联,他便有用武之地,五皇子,就必然能想得起来他,知道他还有可用之处。什么垂垂老矣,茫然无措,陶太守摇头,丝毫不信。立足朝堂两代,甚至敢于插手第三代皇子们的帝位之争,门生弟子遍布天下,闵安士根本不是他表现的那样,只是个垂暮老者。
甚至,他都觉得,并非是闵安士落入了旁人的陷阱,他在朝堂浮沉几十年,岂会那么容易落入圈套?其实更有可能的,是手伸的太长,身陷夺嫡之争太深,被帝王所忌,借故被赶出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