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臣嘴角微扬,也不赶他走了,自顾自的认真切了起来,苏冬一边喂着杜青臣,一边自己吃着,很快,碗里就没了,苏冬出去又捞了一小碗过来,这次还有蔬菜,照旧夹了喂给杜青臣。
杜青臣终于切完了羊肉,端了盘子去了堂屋,屋内,杜如林端着碗站起来叫了一声哥,原本一身的儒袍,此刻也衣衫不整,袖子撸起,衣领是歪的,杜青臣道:“去换了衣服再过来吃。”
杜如林低头看了眼自己,羞愧不已,连忙放下碗筷小跑进了屋子,换了平日在村子里穿的短打,这才出来继续吃饭。
“这些日子,你在省城还好吗?陶家对你如何?可受了什么委屈?”杜青臣坐下之后,拿起筷子开吃,顺便跟杜如林说话,一股脑的问了一堆问题。
“没有受委屈,陶太守一开始并没有在意我们几个,他只关心刘台,不过也是应当的,毕竟只有刘台是他好友的儿子,我们几个不过是顺带着的,陶太守不留意我们也是正常,不过我们吃穿都是跟刘台一样,仆人们也不捧高踩低,是陶二公子关照的缘故。”
杜青臣点点头,这样便好。
杜如林继续道:“我们就这么一起住在陶府里的一个院落里,一直到考完试,然后等放榜的日子,陶府举办了宴会,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是陶太守照旧例宴请童生跟秀才试的考官们,宴会上还要作诗斗文,最后还要念诵考中的名录。”
杜青臣眉头微皱,“那你会作诗吗?”不会作诗却要参加这种宴会,只怕是要丢面子的。
“不太会,不过邱友说我们不出声不惹事,当自己是个透明的就行了,再说了,旁人也不怎么搭理我们,所以也还好,不过到快结束的时候,刘台上去作诗了,还得了旁人的好评,一位主考官对刘台赞不绝口。”
“他会作诗?他不是比你还小些?”
“是啊!但是刘台是不一样的,他天赋卓绝,极爱诗词,因为他父亲就是夫子,所以开蒙很早,真论起来,他比我们所有人开蒙都早。原本邱友说了,我们不惹事不出头不吭声,可是刘台得了上好的诗词,实在是按耐不住,就去斗诗了,陶太守还夸他了,很是高兴。”
杜青臣点了点头,“应当的,刘台是陶太守友人之子,他出了风头,增加的是陶太守的面子,他自然高兴,不过邱友说的也极对,你们没有根基,比起那些官宦子弟只是贫寒百姓,这样的场所,便是有了好诗词,也不该冒头。”
“但是刘台就出头了啊!而且还得了名声,其实,我也能写……只是没有刘台的好罢了。”杜如林低下头去。
杜青臣神色冷了下来,“如林,你可知何为喧宾夺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那刘台也没事……”
“刘台是陶太守友人之子,他得了好处,同样也是陶太守的好处,他算是半只脚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但若是你呢?若你当场作出好的诗词,得了众人夸赞,陶太守未必会有这么高兴,说不准还觉得你恃才傲物,得意轻狂。便是其他官宦子弟,莫名其妙被一个没有来历后台的贫寒小子压了一头,也未必所有人都会真心赞许。”
杜如林不吭声了,他觉得杜青臣说的有道理,是他想错了。
杜青臣见杜如林似是沉思,像是知道自己想岔了,又温声细细的掰碎了解释,“如林,你仔细想过这宴会的目的吗?”
“陶太守宴请主考官,慰劳他们辛苦,也算庆祝选才结束,韩郡又得栋梁。”这是陶太守的原话,杜如林还记得。
杜青臣摇了摇头,“这只是表面,陶太守宴请主考官们,甚至邀请了韩郡其他官员与其家眷,还有参考学子,你说,他是以什么身份邀请的?”
“韩郡太守啊!”杜如林茫然的道,难道不是吗?
“是,但是他更是以韩郡主人的身份去邀请的,仿佛那些主考官,为国选材的考试,都是为他效力一般,他作为主人,所以才要慰劳旁人。”
杜如林惊讶的张大了嘴,如醍醐灌顶,瞬间明白了什么,却又有了更多的疑惑。
“那我再问你,你说参加宴会的那些人,在想什么?有什么目的呢?”
“我……”杜如林没觉得他们有什么目的,不就是一场热热闹闹的宴会而已,有什么问题吗?不过他哥既然说了,那肯定是有问题的吧!
杜青臣道:“旁人必然也知道陶太守的心思,所以,但凡出现在那场宴会上的人,都是听命于陶太守,依附于陶家的人,这是其一,其二,众人参加这场宴会,也是有自己扬名的打算的,若是得中,能在宴会上听闻消息,旁人恭贺声不绝于耳,岂不快活?!当然,也不能只有参考的学子快活了,所以还有斗文斗诗,给旁的有才华的官员子弟们出头露脸的机会。所以,这些人之所以来此,一则表明了自己的站队立场,二则是为了自己扬名而来。你想想,这样的场合,你若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