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五百两银子的三副药,吃下去,都不见好……”
荣平号脉之后,又让他把盛药的水囊拿来给她嗅一嗅。她仔仔细细追溯了病人的症状,又问了近日饮食和二便后,叹了口气,这苏和堂的人果然乖滑,不堪为医,倒是个奸商。“这一开始吃了附子理中汤,后面是桂附八味汤……最后参茸补剂,三副药竟然还不一样。”
“我娘到底怎么回事啊。”人傻钱多的年轻人此刻还摸不到头脑。
荣平叹息:“这三副药一副是治寒证的,一副是治热症的,最后是吊命的。该地的夏季时令病,呕吐腹泻种种,要么是受凉要么是热燥,三副药总有一副会管用,哪怕效果不大,有第三幅参茸吊着,人也会更有精神。这样,病人自觉有了效果,又没有彻底治愈,只好继续去求药,他们就能源源不断的赚钱了。”
年轻人瞠目:“难怪他们神神叨叨的弄这么多名堂。”
“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待遇的”荣平把那小女子买的药拿出来给他看“对没多少钱的人,就
只卖一副祛热邪的,差不多都能对症。”
年轻再不聪明也反映过来了,他一拍大腿,怒骂道:“这不是把我当傻子哄我花钱吗?!”
荣平沉重的点头:要不说你不聪明呢。“幸而你来找我,不然又得五百两花出去了。”
年轻人当即噗通跪下:“大夫,那天是我不对,你可一定得救我娘。”
“放心,能救。”荣平把太太扶起来喂药:“她是添了气恼,肝火上炎,柔肝,理顺肝气,就可盼好了。”
年轻人不说话了,他知道荣平说对了,母亲一直在为他当了家传玉狮子恼火,但因他是孝心又不好骂,所以受了暗气。她儿子也无奈,要是不这么干,老有人议论他“不孝顺”“治老娘不尽心”。这谁顶得住?
荣平开这方子,三碗水熬成一碗药,喝下去到了晚上,老太太眼中红血丝便少了,当天晚上腹泻止住,睡了好觉,第二天人就精神了许多。
年轻人千恩万谢把她送出去,还包了大大红包,顺便把苏和堂的药囊狠狠丢进河里。荣平看着手中的银子,一直想不明白的关窍豁然开朗。
“此地的疫情有些文章,你想想,以前瘟疫爆发的时候,先得病先死的是什么人?穷苦之人,贫寒百姓。因为他们身体本就单薄,生了病又舍不得吃药。但这次疾病爆发区却侧重于富人区,明湖区,东街西坊,都是繁华地带,我问了异地同行,其他州府也是一样、我原本想不明白,但方才看了地图,忽然发现这是地方都靠近水边,整个明湖区的吃喝洗漱用水更是全靠这个湖,其他州府也是一样。”
“您的意思是水有问题?”
“至少这次所谓疫情来的十分蹊跷。”
荣平把自己的推测说给当地的乡绅听。人命至重,犹贵千金,刚经历过病灾,五心惶惶的人更是把性命看得大过天。这位颇有些威望的乡绅立即联络了几个乡贤大户,带了人在城中游走查看。这座城极其附近地区,百姓平日洗菜洗马桶用的是同一条河同一个湖。因为大家觉得水是活的,反正都流走了,所以就没关系,前两天那“人傻钱多”的儿子还往湖里扔垃圾呢。普通垃圾尚且是滋生疾病的温床,那若是有病菌病源的呢?
“有人急着赚钱,这批富人成了肥羊。”荣平缓慢而果断的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他故意污染了几片水域,而有病灾蔓延的几个州府,全有苏和堂的分号。”
最大的受益者,显然就是始作俑者。
“他们制造祸端,囤药居奇,再用诛心之论胁迫,赚了个盆满钵满。”
若果真如此,这罪过就大了,这是谋财害命啊。
乡绅们不动声色,连着数日盯梢,终于抓到了证据。荣平也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当即修书一封送达京城定国公府,实指望能上达天听。
当今皇帝得到报告也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步田地。他知道自己有私心还有浓厚的私欲,更不是什么明君贤王,甚至很多时候显得昏庸残暴,但他有个底线,就是不能让国家在自己手里完蛋了。亡国之君哪个有好下场?所以哪怕为了自己,他也不能对民变的出现坐视不理,当即派人前去按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