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平躬身聆听了父亲教诲。荣大人却又拍拍手示意人抬出一张琴来,亲手交给荣平,哈哈笑道,“怎么样?喜欢吧?长庆王非要送的,说它白放着寂寞,要为它找真正的主人,上古名琴,太衬你了!”
荣平看着得意的老父亲,嘴角的笑容微妙的收了收,这琴不是那谁,不是苏萱花了大价钱买得的吗?
不过这琴还是真不错,指尖一触其音清脆,如鸣环佩。荣大人差事办的漂亮,皇帝赏了他休假,他带了荣夫人去自家的山庄修养,整个荣府只剩下荣平一个人。
这天却忽然有门子来报,说外面有一堆老大人要找她。
荣平却以为门子话传错了,她一个姑娘家,又没有什么官职,官爷找她做什么?还是一堆官爷。于是便吩咐道:“你告诉他们,父亲和兄长都不在,有什么事情留了条子便是。”
哪知过了一会儿,门子便又来报,那一堆老大人都哭着喊着一定要见到小姐。荣平这就更纳闷儿了,但一群年纪老大的官员在这家门口围着,还是觉得于心不忍,况且影响也不好,便只得先把人请进来。
还真不止一个人,而是有七八个,荣平一看着阵势,心里不由得打鼓。等到年纪最长的一个,摸着花白胡子道明来意,荣平这才弄清楚原委——原来是一帮忧国忧民的士子和直言敢谏的臣子来找她帮忙的。
“自古盛世明君,只有轻徭薄赋的,没有增加赋税的,现如今令尊大人去江南考察了一趟,回来之后向陛下报告江南物阜民丰,这皇帝陛下便变动了加赋之念。令尊大人既有宰辅之器,就该辅佐陛下兴利除弊,而不是滋扰民生啊。”
“江南虽然物产丰富,但是苛捐杂税本也不少,虽然米多了但价却贱了,老百姓的生活成本变高了,日子依然过得水深火热,实在承担不了过多的负担了。”
荣平闻言有些茫然,怎么听你们这话,倒是我父亲夸一句“江南富有”引来的加税?但父亲既然担了巡视之责,自然得实话实说不然就是欺君罔上。荣平推测是皇帝先想着要加税了,所以才派父亲去巡查摸底,看加多少比较合适。不过——你们有意见去找我父亲啊,找我做什么呢?
直到这时,终于有人挑明了来意。
“我们有心为国家,为老百姓做些事情,但是却人微言轻,而荣姑娘即是宰辅之女,又美名在外,全京城谁不夸你一句好?如果您肯站出来说几句话,只怕影响力就大的多了。”
“荣姑娘聪慧过人,又是慈悲为怀心地善良的仙女,哪里能让百姓受苦?只要您费些笔墨,那只怕比我们费干了唾沫都有用。”
“荣姑娘满身才华,那么请问你的才华是为谁学?”
“我……”
青年人慷慨激昂,荣平还在迟疑,他已挥拳舞袖壮怀激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现在正是我辈为生民立命的时刻,劝阻皇帝不要做虎狼暴君,哪怕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荣平的热血都要被挑动起来了,她想起父亲“约束自我,莫要强出头”的告诫,便平复了心情,问道:“公子可有把自己的心声告诉皇帝陛下?”
“我……我白身一个,哪里有机会呢?”
“陛下喜欢听我弹琴,我可以给你引荐,你当面跟他说,虽然陛下脾气不大好,曾吼着一个以死劝谏的老臣让他死远点,但看在公子忠心为国的份上,应该不会责罚你的。”
青年人眼神微微慌乱,“我,其实我没有那样的才学写的出好的进谏文章。”
“文章我帮你写,你到时候去背就可以。我会写刀笔血墨,写的辛辣锋利,气壮山河。”
青年人顿时不说话了。
荣平轻轻笑了笑。“诸位大人,正所谓明人不说暗话,如果你觉得一个人做的不对,那就要当面告诉他,而不是在背后议论谴责,更何况那个人是皇帝。所以写文章抨击,作诗批判,只是发泄了情绪,却于事无补,甚至可能更糟。我不过小才微善一届弱女,对朝政是不太懂的,若是大家谁愿意面刺圣人之过,那就留下名字,我甚至我爹爹都会想办法给大家机会。至于写诗作文批判,我就不参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