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紧起床,洗漱,先到厨房,再到外头,都没有发现王氏,团团转了一圈,才听到东头叫骂声有点熟悉,她跑过去,却看到温柔可亲的王氏正踩着石头骂人。周围还有一圈人指指点点的观看。
荣平的脸刷的红了——这是在干什么呀,太羞耻了。
她赶紧去劝王氏,却在这时,听到了原委,原来她昨天头次打的猪草根本就没有问题,是这恶婶子使坏,故意坑她,她刚把猪草倒在沟里,那恶婶子就自己搂上来,全倒进了自家猪圈里。荣平辛辛苦苦打下来的第一筐猪草都被她诓骗去了。
“郭张氏,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欺负俺家妞妞不知事儿!”
“你是手指头长脓了还是脚底生疮了,自己不干活,坑我刚回家的闺女!你不怕你猪吃死咯,黑心烂肝的混蛋玩意儿!”
这个妇人张牙舞爪,摩拳擦掌的谩骂,言辞粗陋不堪,这是荣平从未见过的模样。她从未想过一个女性可以这么泼,这样不顾体面和脸面——
荣平看着看着,脸上的羞红淡了下去,双眼亮亮的。她忽然觉得不怕了,以后饭菜再难吃,干活太辛苦都不怕了,有人护着她,想着她。不用她想办法争,想办法讨好,王氏就无条件的爱护她,帮她出气,为她张目,这是她的娘亲。
——
转眼三年过去,恰逢老天开眼,年年收成不错,荣平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她在这个家中也越来越自在,越来适应,农闲时间还教王氏绣了几种别致花样,能卖出不错的价钱,小弟弟也长高许多,荣平用木棍棍画地,教他写字,颇有成效。晚上,粟米南瓜粥香甜一碗喝下去,躺在床上,虽然床褥不比公府温暖柔软,却也可以做个好梦。荣平心中感念,觉得这样的生活也很不错。
邻里评价,村里从公府回来的那个纸美人脸上竟然有了笑影。
这天王氏把荣平拉到跟前郑重交待,姥姥中风了,她得回去伺候,这一去短则三月长则半年,父亲又跟人贩骆驼做生意,明年才回来,家里只有你和弟弟,万事要当心。
若搁在从前,她万不敢把家这样交出去,但荣平现在已经事事都来的,所以她非常放心。
“荣平还真天生就是个小农女。”旁人的打趣不乏恶意,但也充分说明荣平对现在的农户生活已经轻车熟路。
她点头应是,恭送了母亲。每日照顾家畜,早早闭门,日子倒也平稳。只没过几天,村里就发生一件大事,原来安国公府的三小姐,不忘恩,不忘本,她怀念自己以前生活的村子,所以寻机会买了大批土地,准备赠送给以前的相邻父老。
地盘很大,包括半座山和一片河滩。
消息一出,村民奔走相告,各个欢欣鼓舞,纷纷夸赞三小姐果然是天生的贵人,这出手,这气度就是不一样。
再一看荣平,哎,当年也是国公府吃香喝辣的,现在却要打着土坷垃喂着猪,接受真小姐的馈赠。这就是差距啊,一切皆是命,万般不由人。
小弟弟听了闲话,轻轻拉拉荣平的衣襟:“姐姐,要不我们就不要了,让她送给别人好了。”
荣平轻轻摸摸他的头,脸上努力做出些笑:“要嘛,能多好些嚼谷呢,以后你要读书,父亲做生意要本钱,花用会越来越大。”
陆荣画坐着马车到了村口,便没有再往里进。嬷嬷说了,那村里多的是跳蚤虱子草俾虫,你不要到处乱跑,把不敢沾惹的东西带进了公府。
“希望这件事做完了,能讨得祖母喜欢,她能松了口,别再拿我的婚事摆布我。”
陆荣画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她的肌肤细腻白净许多,举止也从容舒展许多,只是眉宇间多了些往年没有的阴郁。
她在公府这么久,也发现荣平当初所说都是真的。陆夫人果然对女儿鲜少搭理,只派嬷嬷严师般盯守,眼瞧着到了婚嫁年龄,她也从不出面张罗,一切都得听老太□□排。可老太太偏偏不喜欢姬绍平——前几天还想让她嫁给养母的长子,也就是荣平的大弟弟。
陆荣画顿时慌了,老祖母这不是瞎胡来嘛,都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她以前就过着这清苦贫穷的日子,现在怎么能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