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坐着马车一路摇摇晃晃走到农庄去。这一路路面坎坷崎岖,晃得她腰酸背痛,还一阵阵头晕,等到好不容易停车了,还以为终于到了,可以歇一歇了。结果是前方路太窄了,要进农田,得自己走过去。
按道理这样的活动形式大于实质,大家都是站出来表示一下,肯定不会让自己累着,但表面上还是要认真敷衍,于是女子都更换简便的衣物,金钗银环换成头巾荆钗,男子们都去了头冠戴着斗笠。
但陆真儿就不一样了,她素来娇弱惯了,那木屐太硬,她穿的脚痛,所以还是穿着绣花鞋。那嵌着珍珠的绸缎鞋子自然是很漂亮很精致,穿起来特别舒服,但仅限于铺着红地毯的内宅地面上。这农庄的路哪怕事先修整过,也避免不了坑坑洼洼和各种小石子。陆真儿才走了两丈路,就觉得脚心搁的慌,又疼又痒,实在受不了了。
她四下一望,眼波一转,看向自己丈夫。
平远侯正跟几个朋友牵牛拉车,搁着几丈地,也收到了爱妻的求助信号,于是赶紧过来,低头问了几句。
下一刻,所有人都看到平远侯把自家小娇妻抱了起来,迈开大步走到了地头,然后命人在那里铺上软垫,这才把娇滴滴的可人儿放了上去,那动作与神态小心翼翼仿佛安放价值连城的易碎瓷器。
众人瞠目结舌,继而转过身去议论纷纷。陆真儿安之若素,她就是要让人知道她跟有多恩爱,多受宠。其他的内宅妇人,怕是根本就不知道被相公爱若至宝的感受吧?
有个妇人嘴角轻轻一勾,碰了碰侯府老太太:“你那孙子孙媳客真是感情深啊。”
老太太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下地的都是小辈,像她这样年纪的长辈,不出面就罢了,出面也只用坐在高处的平台上看着,跟旁人假装谦虚,炫耀一下自家出息的子女后代。
往日,老太太可都是倍儿有排场的,因为楚荣知过于优秀。但今天她却五爪闹心……孙子再优秀,也顶不住孙媳妇太会秀。
一般情况下,贵人们都是每家划出一片,男的把犁女的牵牛,或用锄头把土坷垃捣碎,再用耙子耙两遍,土壤细密了,就由男人挖坑,女眷把种子丢进去。说起来繁琐,但干着也快,大部分贵人都还觉得挺新鲜,不一会儿就结束了。
但看陆真儿的架势,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动手了。
楚家分到的那一块地,最终只有楚荣知一个人在忙活,但套牛犁车这种农具,一个人是操持不来的,必须要两个人,一个在后面把着,一个在前头引着。
楚荣知试了半天,终于不得不承认他再英明神武也无法一个人整起这套家伙事儿。于是,他犀利的目光看向了荣平。
荣平:“……”所以你老婆是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的吗?干活就想起我了。
心里抱怨归抱怨,但大庭广众之下,荣平也不想起了争执,把大家的视线吸引过来,到时候丢的还是楚家的人。于是,她乖乖走了过去牵牛。
黄牛是提前选好的,性子温顺,眼神温柔。荣平自己平日里骑马逗狗之类的事没少干,所以也不怕。她在前头引着,楚荣知就在后面压着犁,两人转了一个来回就把地给整平实了。然后便是挖洞丢种子……
这种春耕,基本都是夫妻组,或兄弟组,以显家中琴瑟相和,兄友弟恭。兄妹组合倒是很少见,毕竟姑娘没嫁人那都是娇客,这种活儿论不到女孩头上,除非实在分不出人了。因此随着其他人家陆续收摊,开始喝茶唠嗑,渐渐的便有些议论声传来。
“奇怪哎,以前陆夫人不来,那是平远侯带着妹妹种地,怎么现在陆夫人来了,还是平远侯带着妹妹种地。”
“哎,陆夫人太娇弱了,你看她,走路还要人抱呢。”
“听说她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只图受用。”
……
陆真儿心道这些人都是在羡慕我,但听着听着,却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这话里话外的都是说她中看不中用呢。啧,这些嫉妒我的嘴脸也太丑陋了。
但再往地里看,却发现荣平兄妹已经整好了地,开始下种子了,楚荣知远远一招手把布袋子丢过去,荣平跳起来接住。兄妹二人配合非常默契,这教陆真儿有点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