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心志坚毅,坚持多年的执念被骤然击溃,一时也难以接受。半晌之后他缓缓抬头,望向骆华卿的目光复杂难辨,涩然道:
“所以当初,是古剑选择了你么?”
骆华卿轻轻点头,如水的目光落在手中的澜蓁古剑上,带出温柔缱绻的意味。
这一切确实并非机缘巧合,而是前生的情缘牵绊。
澜蓁古剑之所以能成为冠绝天下的神兵,甚至面对天外陨星也浑然不惧,正是因为其中有着剑灵的存在。
剑灵并非铸剑时自然形成,而必须以生灵殉剑,在三昧真火之中熔铸七七四十九日才能够形成。且并非每一次殉剑都能成功,铸成剑灵的条件极为苛刻,不仅要求铸剑师和生灵都拥有强大的实力,还需要充沛的天地灵气作为辅助。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则是生灵毫无保留的甘愿与奉献。
以上条件缺一不可,可集中起来难度无异于化神飞升,根本不可能轻易完成。是以琼州大陆存在万年之久,所谓神兵也就这样屈指可数的几柄,澜蓁古剑更是其中翘楚。
而这古剑中的剑灵,便是和他三生牵缘,情愫匪浅的一位。
此中是非曲直不足为外人道,他不愿将这段前尘往事和盘托出,于是也只简单概括道:“古剑有灵,我前生与铸剑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前世因今世果,所以才有了抵挡天裂的使命。”
“说到底,其实你也不必羡慕我什么,”他怅然摇了摇头,自嘲道,“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抵挡天裂的滋味也不是那么好受的,不仅一身修为尽毁,甚至连神魂也被撕裂,过往的记忆荡然无存,所有的一切都要重头再来。”
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被所谓的命运横刀夺去,他心里不能说是不怨的。
可与他一同苏醒的,还有那人。
记忆不受控制地倒回,他恍惚想起自己被玄胤门的丘壑真人收养之时,对方曾经告诉自己,他躺在雪地之中,身上只裹着一件单薄衣衫,手脚冻得通红,却始终不肯放开怀中的另一人。
“为师当时忍不住想,你们二人一来没有阳气傍身,二来衣衫单薄,在这雪地之中根本呆不长久,原本打算将你们分别带回玄胤门中修养,没想到你这孩子硬是死活不肯松开手。”
而那日被他紧紧抱在怀中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弟陈茗。
他生来是个骄纵肆意的性子,对于这件事当然是梗死不认,日后不仅不亲近这位师弟,甚至有些刻意地疏远他。
然而这一切在一场酒醉之后就不复存在。
那人生而温凉,是澜蓁古剑所能带给他的最大温柔。
“原来一切真相,不过如此,”骆骞自嘲地翘起嘴角,“说到底,还是我过不去自己心底的坎,才有了今日的结局。”
他趁着兽潮的机会来到这青璃山,便是想要一雪前耻,再与骆华卿堂堂正正决战一场,夺回古剑的所有权。可如今看来,自己这样做根本没有必要,也毫无意义可言。
他瞥一眼骆华卿的面色,神情淡淡道:“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继续逗留的必要。你如今是仙人之体,受到本座的阴气侵蚀,只怕一时难以恢复。如今心魔得解,本座也算是承了你一个人情,这枚凝露丸可去除你体内阴气,滋补体魄,你拿去服下吧。”
话音未落,一枚通体淡蓝的丸药就滴溜溜飞出,漂浮到骆华卿眼前。
极夜帝君虽然行事离经叛道,却是极重信诺的人,骆华卿前世与他是同族兄弟,自然深知他的为人,也不再迟疑,抬手接了丹药收在怀中。
其实他体内的伤势早已被澜蓁古剑的灵气治愈得七七八八,更何况直接接触阴气的并不是他,而是不顾一切现出本形的那人,说到治疗,想必对方的情形当然比他紧急得多。
二人有寒暄了几句,极夜帝君便反手撕开一道空间裂隙,率领着身后的邪修鱼贯而归。滞留在原地的妖兽见大势已去,更加无心与澜蓁古剑抗衡,很快也分拨退走。
手中的古剑剑身依然颤抖不休,似乎还没能从方才的冲击中缓过神来,骆华卿心中酸涩,忍不住抬手抚上那微凉的金属,轻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