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奢华的宫室中,她双手捧着一张染着血污的狐皮仔细欣赏着,连云溯望已经进了屋子都没有第一时间发觉。
等到意识到自己要找的人已经来了的时候,凝姬脸上展露出笑意,颇为热情地开口:“原来是舒望来了。你今日到得这般早,可是知道了留在我身边做近侍的好处,终于想通了?”
云溯望摸不清凝姬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便只能口不对心地点头称是。
凝姬心情极好,见他终于愿意迎合自己,便将手上那张狐皮递给云溯望道:“这张皮子是刚从百年修行的狐妖身上活剥下来的,皮毛光滑颜色艳丽,正衬你的肤色,便赏你做衣料吧。”
“百年修行……那不是早已化成人形了么?”云溯望并未着急接过狐皮,他抬眼望向凝姬,想要确认心中那残忍的猜测。
但凝姬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她面上笑意不减,态度却不容置疑。她耐心地等云溯望收下那块皮料,然后才继续说道:
“舒望你可别在心里把我想成那种无缘无故滥用刑罚的坏妖,这张皮子是从你的前任,我曾经颇为信任的近侍身上剥下来的。
他本来也和你一样,年轻俊美,前途大好,只可惜是个养不熟的狐狸崽子。竟被北陵来的细作收买了,来这里盗取布防图,被抓了个正着。
虽说下场凄惨了些,但是也算是他咎由自取,舒望你说是不是?”
云溯望在对方说完这一席半真半假、杀鸡儆猴的话之后就陷入了沉默。
凝姬一边怀疑他是北陵派来的细作,一边又故意将他留在身边,装出亲近信任的样子。她看似只懂得享乐,可做出的事情却让安归澜和云溯望觉得心惊。
无论是当初为保住性命丢弃亲生儿子,还是现在将叛军中的细作剥皮,都昭示着她实际上足够心狠。
北境叛军看似是一群乌合之众,然而这附近归魔皇调遣的军队却对这股叛军久攻不下。想来这问题的答案就在凝姬本人身上。
正如安师弟之前的提醒,在对凝姬动手之前,必定要弄清楚她到底有何倚仗。
云溯望敛去了眸光中的寒意,收下了那张带血的狐皮……
在赠狐皮之后凝姬并未对云溯望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命他去做些无关紧要的杂事。
但是此前那过分血腥的警告和试探还是在凝霜宫中悄悄地流传开来,使得这里的气氛愈加阴沉压抑。
日落之后,安归澜陪着忙了一天的云师兄回到了临时住所。
今日的云溯望似乎有很重的心事,小黑猫看着他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觉得无比心疼。
想也知道云师兄定是被白日里凝姬的作为刺激到了。这事理解起来说简单也简单,云溯望自小流落灵洲,曾对家人抱有期待。
可是最后面对的却是对他百般凌虐的异母兄长,以及放纵又残忍的亲生母亲,偏偏这样不堪的家庭状况还被他最在意的师弟看在眼里。
安归澜明白了这一点,便和床上的云师兄靠得更近了些。正思虑着该如何让师兄的心里觉得好过些,便听见云溯望长久没有开口说话,变得有些沙哑的声音:
“安师弟,我有点冷……”
正是初冬时节,北境确实严寒,可是云溯望修为高深又身负魔皇血脉,怎么看都不该盖着被子还觉得冷。
安归澜其实很清楚,他的云师兄并不是身上冷,而是心里冷。
一片沉寂之中,小黑猫乖巧地钻进了云溯望盖得并不严实的被子里,挑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在了侧躺的云溯望心口。
似乎是终于觉得安心了,云溯望没再说冷,也没再翻来覆去。他感受着胸口的那团暖意,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安宁仅仅持续了几个时辰,后半夜,北境的狂风卷起满地积雪,不停歇地拍打着门窗。
云溯望向来浅眠,很快便醒了过来。他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会儿从黑猫师弟身上缓缓传递过来的温度,然后轻手轻脚地披衣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