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作为剑灵的时候,自身是没有重量的,如今的状况就像刚从游泳池中爬出来的锻炼者,全身沉重得抬起一只胳膊都困难。
骆华卿急忙扶住他的后背,让他靠着墙边的草垛坐定:“正是如此,黑……晋琰说过,幻境中的一切景象都由施术者控制,他若是有意不让我们发现,大可以营造出幻境风暴还在远方的假象。”
他越说越是胆战心惊,突然意识到一个恐怖的事实:
不论如何,宝仓轮的承受能力始终是有限的,倘若按照方承尧等人事先的布置,恐怕来不及将船上的人员全部转移——
可陈茗以往从来没有在众人面前出现过,自己若带着他离开此处,只怕……
“卿卿,你先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四殿下他们吧,我现在不良于行,怕是会拖累你。”
两人朝夕相对,便是骆华卿眨眨眼,陈茗都能猜出他心中所想,更何况眼前这种危急的情况,赶忙出声劝道:“我躲在这里,短时间内没人会发现我,你忙完手头事务回来找我就行,别担心。”
“可是……”
骆华卿面上的神情很为难,这间库房位于宝仓轮甲板下二层,假如海水倒灌,这里虽然不会立刻被波及,却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难脱身,加之陈茗还没有完全适应自己实质性的状态……
“别忘了,你我有心意联通,倘若对方遇到危险,彼此都能有所感应,”陈茗双眼眯起,朝他露出一抹舒心的笑意,“我毕竟是个千古剑灵,这点风浪还不够看的,你快些赶过去吧,再耽误只怕就来不及了。”
“好,你千万保重自己。”
骆华卿无奈点头,临走前将两股元力沿着手腕经脉注入陈茗体内:“你刚刚恢复身形,想必没什么力气,我的元力能够帮你疏通经脉,尽快恢复行动能力。”
他起身向外走去,不过几步的距离,竟然再三回首。
陈茗忍不住哑然失笑,心中又觉得感动不已,朝着骆华卿挥了挥手,示意自己会在原地等着他回来。望着对方逐渐消失在门后的身影,他才缓缓抬手抚住胸口,感受到指腹下激烈的节奏,耳垂逐渐泛起珊瑚般莹润的红。
骆华卿离开库房后,立刻沿着舷梯上楼,在方慕慈房中翻找出手信,随后来到甲板上戍卫的将领身边:
“四殿下有令,我们已经进入了幻境风暴的笼罩范围内,所有甲板上的人速速撤离,前往宝仓轮后部的逃生舱,不得有误。”
面前的将领事先并没有接到来自驾驶室的通知,可转念一想,平日里方慕慈衣食起居都有此人侍奉在侧,越权传递消息也属正常,立刻沉声允诺,率领着一干卫兵沿着舷梯下楼,开始逐一清点人员和物资。
骆华卿紧随其后奔向驾驶室,将手信交到方慕慈手中,正预备将眼前危急的情况说明,耳畔却蓦地炸响一阵巨大的轰鸣声,紧接着船身一阵剧烈摇晃,连带着驾驶室中的长明灯也琅珰落地。
“哎呀!”
后腰冷不防被滚落的桌角撞上,方慕慈整个身子顿时失去平衡,踉跄着栽倒在骆华卿怀中。
她惯用的铃兰花香倏然袭入骆华卿鼻端,为了保持平衡扶住了他的胸口,因此与前襟中无缝隙地贴在一起,他撑住身后的墙壁站稳,嘴唇则不慎掠过她光洁的前额,蜻蜓点水般的轻触,刹那间吹乱了一树杏花。
不过骆华卿完全没有因为这一亲昵的触碰生出半点狎猊的心思,他一心记挂着库房中的陈茗,扶住方慕慈的双臂,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殿下,您没事吧?”
“我没事。”
方慕慈轻轻摇了摇头,没料到他竟然如此不解风情,按捺不住心中的委屈,喟然叹了口气。
但很快她就调整好了情绪,立刻询问起身边的船长:“船身为什么会剧烈震动?”
分明他们与幻境风暴还有相当的距离,为何会受到如此猛烈的冲击?
“属……属下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船长被她冷厉的语气吓得魂飞天外,额角随即沁出冷汗,“方才属下一直小心避让着前方的波流,不知道为何船身却突然遭到了波浪的巨大冲击……实在是诡异至极,简直像凭空出现的幽灵一般……”
“你这厮胡说些什么……”方承尧在一旁听得头大,“宝仓轮承受能力有限,如果再这样疏忽大意,赔上的可是全船人的安危!”
“殿下息怒,是属下的不是,属下定当加倍小心……”
船长无助地攥紧手中的方向盘,表情委屈得几乎要哭了出来。
他只是个没有元力修为的普通人,更非皇室聘任的专员,只是由于擅长驾驶操作复杂的宝仓轮而被强行征召。遇到眼前这种闻所未闻的异状,几乎要吓破了胆,抖抖索索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