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极寒之地骤然切换到常人难以耐受的高温中,加上剧烈的情绪刺激,以及长时间的不饮不食,很快引发了强烈的中暑和热感冒症状。骆华卿搀扶着他进入岩洞内,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他就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意识从这一刻开始变得朦胧不清,他能感受到骆华卿焦急的呼唤,身体却沉重得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只能放任自己在昏昏沉沉中越陷越深。
沉着沉着仿佛坠入深海,他感受到胸口强烈的憋闷和窒息,灼热的空气从周身百骸不断烘烤,喉咙干渴得几乎能冒出火来。
好热……好难受……
身体的不适加上内心的焦灼,很快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低低呜咽着,咸涩的泪水就从眼角涌了出来。或许是身体极度缺水的缘故,连眼泪都流得艰难而缓慢,恍恍惚惚中似乎有人温柔地抹去他的泪水,随后将某种温热的液体从口中喂入。
等到极度干渴疼痛的喉咙得到滋润,他这才品尝出液体强烈的甜腥味道,尽管滋味并不好受,但求生的本能快过了意识,他还是很快将口中的温热吞下。
他脑中昏昏,懵懵懂懂间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一处溪流旁,不仅有温暖的水流滋润和温养,背后还有澎湃的热力缓缓注入,抚慰着躁动的经脉,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才缓缓回笼。
“你醒了?”
一道略带沙哑的嗓音在他身边响起,他心中知道是骆华卿,却在望见他面庞的刹那愣在当下。
这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丰神俊秀、张扬艳丽的少年吗?
原本在坠崖时,骆华卿的面色就已经有些苍白,此刻更是完全褪尽了血色,和白纸也没什么分别。平日里飞扬流丽的狭眸显得微微凹陷,眼底的青晕格外明显,嘴唇也早已干裂起皮,一副疲惫不堪、虚弱憔悴的模样。
“你的身体经不住剧烈的温度变化,加之先前受了惊吓,中了溽暑发起高热,”骆华卿的衣服汗透了贴在身上,触碰他额头的手指却是一片湿腻冰凉,“我用元力为你调息了大半日,好在现在热度终于退了下去,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陈茗却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
鼻端一股血腥气似隐若现,他环顾四周,发现二人依然身在之前找到的岩洞中,并没有脱离这该死的鬼地方——
那骆华卿又是在哪里找到水源,救醒自己的?
心脏忍不住漏跳一拍,他撑起身,劈手将骆华卿藏在身后的左臂拽到眼前,只见那截手臂上紧紧缠着从衣衫上撕下的布条,还不时有鲜血浸出。
“别看了……”骆华卿抿了抿唇,试图将左手收回,陈茗却不肯答应,死死扣住他手腕,颤抖着将缠绕的布条解开。
那段白皙无暇的手臂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手腕处一直蔓延到小臂,伤口极深,皮肉翻卷,仿佛在受创时用了十足的力气。
陈茗全身颤抖,茫然地大睁着双眼说不出话来。
“我说了,叫你别看……”骆华卿用另一只手轻拍他的后背,唇角故作轻松地勾起,“不过是皮肉伤,我已经简单处理过了,你别担心。”
没有回答他的话,陈茗只是一味地注视着他手腕处那道狞恶的伤口,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也裂开了血肉模糊的口子,鲜血汩汩地往外冒。
他哽咽着喘息,很快又因为强烈的心痛而屏息,上涌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抬眼望着骆华卿,眉心不住抽动:“你是笨蛋吗!”
“我……”
“我病了伤了是我自己没用,关你什么事?”陈茗的情绪一瞬间激动起来,泪珠成串成串地往下落,顷刻泼了满脸,“你以为自己是消防员吗跳什么崖,你以为你是移动血库吗割什么腕?”
“骆华卿,你混蛋!”
“对不起……”骆华卿心痛如绞,顾不上为他拭去眼泪,张开手臂将他紧紧拥入怀中,“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不准道歉,我、我不听,”陈茗下巴搁在他肩头,抽噎得声嘶力竭,“谁准你这么糟蹋自己……你混账!”
“小明说得对,是我不好……”骆华卿轻轻拍着他的背,温热的气息吹拂在他的面颊上,声线低柔如水,“我日后一定好好保重自己,再也不让你担心了。”
手臂处传来钻心的痛楚,骆华卿面色发白,身子虚软,却不愿让陈茗发觉,索性向下倾身,顺势含住了他的唇。
这个吻伴着血腥的味道,绝不同于以往的情意缠绵,反而透出淡淡的苦涩。
陈茗轻.颤着闭上眼,任由泪水沿着脸颊漫流到下颌,再缓缓被衣衫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