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最后一丝骨灰散尽,白锦漫手腕一震,朦胧的元力光华漫溢开来,手中的琉璃盒顿时化为齑粉,星辰般纷纷扬扬地散落一地。
他长睫湿润,泪水被烈风卷去,面容上古井无波,只有淡淡一声叹息溢出唇角:
“别了,义父,此行多保重。”
风葬礼成,白锦漫从悬崖边走回,脚底不慎被突出的石块绊到,整个人顿时踉跄了一下。
若尘全程一言不发地跟随在后,见状立刻眼疾手快地托住他的手臂:“少主当心。”
白锦漫靠着他的手臂,抵住额角揉了揉,强忍着晕眩感立稳了身形。
这几日异变陡生,他从外域赶来,马不停蹄奔赴九阙宫带回白云萧的尸身,又来回奔走着操办丧事,不仅顾不上休息,甚至粒米未进,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支撑不住。
更何况病去如抽丝,陈年旧疾,哪有这么快就恢复如初的道理。
这时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才发现身体已经濒临了极限。
“这几日您操劳太过,还是先休息一阵子……”
掌心的手指纤细冰凉,若尘只觉得心底狠狠一抽,竟尔舍不得放开。
“无妨。”白锦漫用力摇了摇头,换得一丝清明,推开他的搀扶向众人走去。
他现在还不能倒下。
“多谢诸位不辞辛苦远道而来,送义父最后一程。”
他暗运元力,将声音远远送出,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义父不幸殒命,想必各位都十分痛心,恨不能立即将凶手除之后快,然而此事涉及青璃皇室,加之事情经过尚未查清,还请诸位暂时按捺,千万不要冒险行事。”
如今长风门的壮大可谓是白云萧一力促成,他在门内威望极高,虽然近几年已经逐渐将管理事务分派下去,却依旧拥有对重大决策的绝对话语权。
他盛年时纵横江湖从未败北,如今不过花甲之年,却无故造此横祸。
长风门内立刻群情激愤,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论调纷至沓来,更有甚者,甚至扬言要直接杀进九阙宫,取了方子瑜的性命。
“少主,难道就这样让门主平白丢了性命?我们焉能咽得下这口气?”
白锦漫此言一出,立刻遭到了部分长风门众的反对:
“长风门积累多年,门下高等元力者已有数百人,就算无法从九阙宫全身而退,替门主手刃了仇人却是绰绰有余。”
“门主尚且是国丈的身份,他们都能罔顾人伦悍然下手,此等灭绝人性之徒,又有什么颜面留在人世间!”
眼见众人越说越是情绪激动,白锦漫心中焦急,额角顿时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诸位稍安勿躁,还请听我一言。”
他深吸口气平复下翻腾的气血,涩然道:“义父于我恩重如山,此刻我心中的悲愤不会少于在场的任何一位……可如今事实尚未查明,方子瑜未必是手刃义父的凶手,倘若诸位贸然出手,误伤了无辜该如何是好?”
白云萧的尸身曾由他仔细检查,很快便发现了可疑之处:造成胸口贯穿伤的长剑只有在灌注了大量元力的情况下,才能破除防护壁以及白云萧的元力屏障,生生震碎了伤口周围的经脉。
而方子瑜不过是名四等元力者,根本使不出这样强力的攻击,纵然有高手传功相助,也绝对无法将元力运转得如此流畅。
除非……凶手另有其人。
“方子瑜元力低微,不可能轻易攻破义父的防御,再将他重创致死,”白锦漫捂住口低低咳嗽了几声,手指不着痕迹地拭过嘴角,“更何况,如今四殿下生死不明,倘若我们不管不顾地攻入九阙宫,来日她该当如何自处?”
“当务之急,还是设法找到四殿下的踪迹,救她脱离险境,再设法查清事实。”
“少主说的在理,门主在世时最是疼爱四殿下,若是她有什么不测,想必门主泉下有知,心中定不会好受。”一名白须老者长叹一声,悠悠开口。
他名为杨硕,是长风门南境分部的掌事之一,身负七等元力,同样在南境威名赫赫:
“长风门不可一日无主,门主在世时就已将大量事务交由少主处理,眼下乱象频发,我们内部决不可自乱了阵脚。老夫斗胆建议,不若诸位推举少主接任长风门门主,带领我们解除眼前的困局。”
此言一出,立刻引发了在场众人的阵阵议论。
白锦漫黛眉皱起,杨硕的说法同样出乎他的意料,他此前深受白云萧信任确实不假,可长风门中德高望重的前辈数量众多,他被白云萧收养至今也不过十余年,怎么也不敢同他们比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