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断断续续,但也足够让骆华卿明白大致始末,他的面色随着白锦漫的叙述不断变换,等到轻鸿为了报恩而跃入铸剑炉殉剑之时,不由得慨叹道:
“他可真是个笨蛋……”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个人都牢牢记得他人对自己的好,却显得善良又固执,总想着以自己的方式回报善意,却又不免在他人心中留下遗憾。
真是……让人不知是该爱还是该恨。
“说来也奇怪……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会和你说这些。”白锦漫抱着龙泉酿又饮下一口,目光显得越发迷离。
不论是前世的君暮还是今生的自己,似乎都是感情中的失败者,倾尽所有想要进入对方的世界,最终却依旧只能做他与另一人爱情故事的旁观者。
究竟是出现的太迟,还是天意如此,人力难改?
“白门主,我想拜托你一件事。”骆华卿忽然收回目光,正色道。
“目前你是我唯一能相信的、对小明绝无恶意之人,”他笑容涩然,“倘若此行不顺,我没能成功夺回古剑,届时能否劳烦你,替我保护好他?”
白锦漫心头微微一惊,被他这句话唤回了几分清明:“二殿下何出此言?”
虽说玄胤大殿下实力难测,他们远离玄胤朝局太久,对其中的形势也不甚了解,可目前已经有了青璃援军的帮助,加之长风门的鼎力支持,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他又是为何如此悲观?
“不瞒白门主,我如今确实是……骑虎难下。”
骆华卿暗叹一声,抬手轻轻按住胸口:“自从夜流岛归来之后,我便开始觉得身体不适,四方寻医问诊了一番,才发觉竟是中了蛊。”
“此蛊极为霸道,并且与情绪密切相关,只要我妄动心念,轻则感到胸口剧痛,重则咯血昏迷,并且症状会随着咒蛊的成长不断加剧。”
“竟有此事?”白锦漫放下了酒坛,“难道是夜流岛中有人……”
骆华卿点头:“这也正是我的猜想,不知白门主是否还记得,我们即将离岛之前,前任预备祭司朗玛突然在狱中意外身亡?”
白锦漫沉吟道:“此事缇夜曾经向我提起过,她说朗玛死后尸体很快溃烂,应该不仅仅是自然腐败的原因。”
“正是如此,咒术师在释放针对他人的诅咒时,自身同样会遭到强烈的反噬,种在我身上的情蛊时日不长,威力却极为强大,掐指算来,种种细节都似乎与朗玛祭司的身死吻合……”
纤长手指把玩着一片檐角,骆华卿悠悠抬起眼眸,轻叹道:
“此外我还有一个大胆的猜想,青璃前太子同样是因为毒咒身死,他中咒的时间、我被下蛊的时间以及朗玛策划反叛的时节都集聚在了我们前往夜流岛的短短两个月内,我直觉这一切并非巧合。”
“你的意思是……”
白锦漫眸色微深:“有人以古剑为引,意图将我们聚集到夜流岛上,再引发骚乱一网打尽?”
这样说来,确实让人不得不将目光落在骆骞的身上。
“不错,”骆华卿眯起凤眸,“夜流岛之乱已经是十年前的往事,而龙脉枯竭的危机持续的时间则更为久远,若是骆骞提前打探到这一内情并设法联系上流亡在外的朗玛,达成协议并不算难事。”
“澜蓁古剑尽管是灵武神兵,寻常方法根本伤害不了,可它的铸造地点毕竟是夜流岛,倘若利用龙脉中的灵物进行毁损,也不是不可能。”
“通过古剑吸引众人的关注后,身为名义上古剑剑主的青璃太子必然会启程前往夜流岛,那时我的真实身份尚未暴露,那人若是企图通过诛杀现任剑主的方式取得古剑的使用权,神不知鬼不觉地种下咒蛊则是最好的方式——这样一来,提前联系好的朗玛就派上了用场。”
“可事态并没有按照他所预计的那样发展……朗玛反叛失败,古剑剑主也找错了人,也不知他用了怎样的方式说服朗玛,竟然让她在深陷囹圄生命垂危之时,继续心甘情愿地为他释放咒术。”
白锦漫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缇夜曾经大致向我讲解过咒术的构造,甚至对于这一类针对人身的强力咒术来说,可以通过外物刺激的方式加剧其发作。如果一切都像你猜测的那样发展,只怕骆骞也会留下后手,作为你与他对峙时制胜的砝码。”
“我正是意识到有这种可能,才专程将此事告知与你。”
骆华卿回过头,狭眸深沉,眼尾薄红折射出点滴妖冶的色彩:“既然我与骆骞当面一战不可避免,那么以上风险我就必须设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