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宝同擦地的手猛地一抖,突然狠狠把手里的抹布摔在了病床上,他就那样跪在地上,眼眶突然就红了,眼里没有眼泪就只剩下无穷的恨意:“妈,你是想逼死我吗?”
他吼的那样声嘶力竭,然而病床上老太太始终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浑浊的老眼里说不出是什么神色,安静又冷寂。
窗外雨声滴滴答答,打在衰败的枝叶上,落进了医院下面川流不息的车流里。
——无声无息。
陶恂在车里愣了好一会儿,脑子一时短路:“你家不是在——”
“沈家不是我家。”沈琛把车钥匙放进兜里,把伞撑开:“过来。”
陶恂腾地窜了过去,一把伞自然是遮不住两个人的,沈琛的原意是叫陶恂过来拿伞,结果这货会错了意,竟然直接扑到自己伞下来了。
沈琛木着脸看了陶恂两秒,目光在他因为冷而紧绷的身躯上停顿了两秒,悄然把伞往他那边移了移。
“走吧。”
沈琛买的不是什么豪宅,地段偏僻远离市中心,绕过两丛杜鹃就到了居民楼下,条件只能说中等,选在第九层,不上不下的位置,电梯有点旧了,里面贴了不少卖房租房的小广告,跟他们乘同一个电梯的是一个老太太,一手拎着菜篮子一手拉着小孙女。
陶恂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原以为沈琛那样的性子,就算买房也会买那种独栋成院的别墅,或者带玻璃窗干净明亮的连点灰尘都不沾的地方,还真没想沈琛竟然会中意这么有生活气息的地方。
不过沈琛的地方倒的确跟他有点像,干净利落毫不多余,地方不算大,两室一厅,饭厅和客厅合在一起,装饰的色调都是黑白。
一间主卧一间书房,主卧的门关着,书房里两个书架一个书桌,两个行李箱放在桌子下,简单摆了台电脑台灯,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家具都是实木的,摸在手里温温凉凉还挺舒服,陶恂一寸一寸把这儿打量了个遍,终于忍不住问:“琛哥,我睡哪儿?”
——难不成是和琛哥睡一间吗?
沈琛从冰箱里找出一包排骨,又摸出来两根黄瓜和萝卜,抱着东西往厨房走,闻言淡淡道:“沙发。”
能有沙发睡就不错了,至少琛哥没直接让他打地铺,陶恂挺懂知足常乐的道理,屁颠屁颠追到了厨房,刚好看见沈琛在切萝卜,刀工齐整动作利落,活像综艺节目里秀刀功的大厨。
“琛哥,你还会下厨?”陶恂睁大眼睛。
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沈琛性格又格外孤傲冷清,完全不能想象这人会洗手做羹汤。
“外面不干净,自己做的放心。”沈琛把萝卜切成片倒进煮沸的锅里,又转身切了点儿葱末,“自己一个人在国外,什么都得学着点。”
早先放进去的排骨已经开始飘出肉香,窗外夜色渐深,电闪雷鸣,屋里这点儿热乎香气就显得格外诱人。
“况且,国外东西贵,买不起。”
——大学四年,沈昌民该给的钱并没有苛待他,但多的自然不可能,哪怕有上辈子的经验,但国外跟国内毕竟不同,最开始的也难过过一段时间,生活费全部搭进去了,是真的节衣缩食举步维艰。
——好在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只这一句话陶恂鼻子就酸了,当年他以为沈琛出国逍遥,他在国内直纸醉金迷的乱来,却从没想过沈琛这四年过得是否称心如意。
他们这群一块儿玩大的二代就根本没为钱的事发过愁,所以他根本想象不到沈琛在国外到底是受过什么苦,让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也学会了低声下气,沈琛今天的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一点一点打拼出来的,而自己,就因为自己——
陶恂咬了咬牙:“琛哥,恐吓人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对,是我做事没分寸,连累公司和你一起背黑锅了。”
“这事儿不怪你。”沈琛摇摇头,“这事儿要换我我也气。”
刘宝同有一子一女,儿子今年刚上高中,女儿上大学,他自己去年冬天又在工地上摔伤了腰,再也干不了重活儿,儿子女儿的生活费包括他自己的医疗费,还有老人的赡养费,哪一样都要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