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沈琛难受,毕竟现在还是合家团聚的时候。
沈琛目光闪了闪,旋即摇了摇头,把手收回来,淡淡道:“没事,回去吧。”
陶少虽然要风度不要温度,日常一副翩翩公子花孔雀打扮,但骨子里却是比谁都怕冷。
临走的时候最后一次回头,墓碑沉默在深山里,他不无讥讽的想,当年的母亲也当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遇见沈昌民那样看着斯文雅致的败类。
——那么,母亲是否后悔过?
人走如灯灭,有些问题穷尽一生不会有答案,就像他一直想知道,为他顶罪被他连累一个人死在寒夜里的陶恂,死前是否怨恨过他,又是否曾经后悔。
往事没有答案,身边的青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踌躇了片刻,假作不经意的提了一句:“琛哥,你以后想回来,如果没人一起就叫我一声,我陪着你回来。”
——一个人实在太过孤单了。
就算沈琛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他还是想在他身边。
沈琛脚步一顿,抬眼看了看天边飘落的大雪,嘴角在稀薄的日光下勾出一抹细微的弧度,看不出来是笑了还是抬头给人的错觉。
陶恂向来对沈琛保持小心翼翼,陪他回来的前提是没人一起,但事实上,除了死都不会背叛他的陶恂,依沈琛的性子又怎么可能让旁人知道他的过去那最不能碰触的伤疤?
他和沈昌民才是一样的人,薄情寡义,不觉得别人能无缘无故的对他好,自己也绝不可能对旁人好——唯有陶恂是那个例外。
这话是不是有些露骨?陶恂内心忐忑了一瞬。
沈琛走的算不上快,但他刚刚光顾着想自己是不是过分了点,一下子竟然落后许多,仗着腿长的青年连忙加快脚步去追前面的人,却忘了脚下是崎岖不平的山中小路,覆盖着一层薄薄积雪。
其实也就是歪了一下,自己很快就反应过来站稳了,抬头的时候看见身边未及收回的手,骨骼分明,堪堪停在一寸之地。
“......”
好恨,刚才就应该顺势摔进琛哥怀里!
他刚刚错失了什么良机?
陶恂痛不欲生。
不过就算沈琛真的过来扶着他,他也顶多就敢拉下胳膊,一个大男人窝人怀里,他觉得琛哥能一脚把他踹进雪地里,让他充分冷静一下。
数十年过去当年贫困落后的镇子也已经脱胎换骨,模糊的记忆并不能支撑重回故里,好在还有民宿过年也未曾关门,才让他们不至于露宿街头。
尊重沈琛的洁癖,能勉强能入沈公子眼的是那种仿佛刚刚装修过好的,全无人烟的房子,最大的优点是干净整洁,最大的缺点是空旷,那种荒无人烟的空旷只让人觉得寂寞。
——同样,冰箱里也空空如也。
民宿里有厨房,电磁炉和锅铲一应俱全,看着还是崭新的,并没有人用过的痕迹。
陶恂在叫外卖的问题上纠结半天,最后把手机递给了沈琛,他的口味偏辛辣,无肉不欢,沈琛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他对任何东西都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但挑的多,比陶恂这样臭名昭著挑嘴的其实都挑剔许多。
不一样的大概是陶恂挑嘴会让人知道,沈琛则从来不说,在沈家身份尴尬不好开口,后来也就习惯了不让旁人知道他的喜好,大概也就陶恂因为格外注意这些知道的清楚一点,但也不是太敢确定。
沈琛看了两眼,把手机扔了回去,从椅子上拎起外套推开了门。
迎面而来的是萧条冷风,吹的陶恂一个哆嗦,连忙从沙发上抓了自己的外套跟上去。
小镇算得上安宁,经济却并不十分发达,正值年节街上来往的人不多,皮鞋踩在积雪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沈琛买的东西不少,蔬菜水果洗漱用品,杂七杂八拎了两大口袋,一人拎着一个,陶恂本来想抢着都拿着,结果被沈琛打开了手。
沿途灯光昏暗,将人影拉的纤瘦细长,走的累了就在旁边的店铺下休息一会儿,店铺的门已经关了,门前挂着两个大红灯笼,显现出一点年节喜庆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