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细细思量一遍,心里便有了底,不禁笑道:“外祖父方才还说曹信老谋深算,他那等人,连给您提鞋都不配。”
仪国公听得有些自得,抚了抚胡须,嘱咐道:“沈家只留了寡妇孤女两个人,放过也没什么,一来可暂平边军之怒,安抚军心,二来,也能堵住清流名宿们的嘴,一举两得。殿下稍后见了陛下,只管从这两方面着手劝说,陛下必然会应允的。”
晋王不胜欢欣:“多谢外祖父提点,我这便去。”
……
直到走出宫门,燕琅心里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方才暂且松开。
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她骂的酣畅淋漓,尽吐怨气,却也是刀锋起舞,死生一线,现下登上马车,才觉自己后背衣衫已经有些湿了。
“秀儿,”系统还没从方才的触动中走出,呜呜哭道:“我要给你生猴子!”
燕琅原还有些肃然,闻言却笑了。
她轻轻道:“远不到能放松的时候呢。”
马车行驶飞快,两刻钟过去,沈家的府门便映入眼帘。
老管家亲自守在门口,见人回来了,不禁老泪纵横,忙迎上去,哽咽道:“是姑娘回来了吗?”
“是我。”燕琅一掀车帘,身手矫健的下了马车,见老人家眼眶通红,心下不禁一叹,柔声安抚道:“我回来了。”
老管家笑中带泪,连连道:“上天庇佑啊!”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燕琅失笑道:“是咱们自己救了自己,关上天什么事。”
老管家也笑了,引着她进府,又低声道:“金陵封城了,曹将军的三千骑兵,已经到了城外。朝中投机者不在少数,权衡利弊之后,必然会为沈家求情,姑娘,这一关,咱们过了!”
燕琅出宫时便与匆忙传讯的侍从擦肩而过,那时心下便隐约有了猜测,现下得到验证,自是喜不自胜:“我既平安出宫,沈家便安泰了一半,现下曹将军遣人入京,沈家便可大安。悄悄将要紧东西收拾出来,等皇帝将父亲棺椁送回,咱们即刻出发!”
老管家亲眼看着沈家陷入困局,也亲眼看着她将沈家从那摊充斥着阴诡算计的烂泥解脱出来,旁人只觉沈家运道上佳,柳暗花明,又怎知这一步步顺遂走过,有多少的殚精竭虑,呕心沥血。
“姑娘,您现在后悔,也还来得及,”老管家忽的有些心酸,哽咽道:“我送您和夫人回河西,隐姓埋名,也可一生安泰……”
“沈伯,我知你是一片好意,只是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讲了。”
燕琅回头去看他,道:“父亲含冤而死,哥哥尸骨无存——他们都是我的骨肉至亲啊!即便我真的隐避遁世,逃开世人目光,可我的良心呢?也逃得开吗?”
“我要去北境,要去战场,要去直面父兄曾经面对的敌人,我必须去!”
她目光坚毅,铿锵有力道:“我要替父兄报仇,要替大夏雪耻,要还这天下一个清明坦荡的朝局,要给百姓一个海晏河清的盛世!”
老管家为之触动,静默良久,终于道:“若是失败了呢?”
“至少我曾经尝试过,战斗过,死后不至于以发覆面,无颜去见父兄。”
“人总是会死的,我也不会例外,”燕琅说及此处,却不露颓态,莞尔而笑,意气风发:“我若死,那也是倒在战场上,天地为墓,日月为碑,又有何惧!”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换地图啦~燕琅平安归来,沈家上下一片欢腾,林氏在祠堂里念了大半日的经,见继女安然回府,欣然落泪,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是日午间,众人免不得一场大醉,欢庆过后,便陷入紧促而高效的忙碌之中。
沈家的家业早就被老管家卖的七七八八,靠不住的仆婢侍从也被遣散,再收拾起来,便要简单的多。
当天晚上,燕琅与林氏一道进了祠堂,向沈家历代先祖的牌位叩首磕头:“前无行路,后无归途,刀山火海,也只能闯一闯了,诸位先祖在上,勿要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