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琅心知他此意何为,着意安抚道:“我既得守孝三年,何必叫令媛随之蹉跎?还是叫她寻个如意郎君,早些出嫁吧。”
说完,又亲自为曹信斟酒,举杯道:“我年纪尚幼,若想成事,自然需要诸位叔父扶持,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将军多加包涵,加以襄助。”
曹信动容道:“君侯如此言说,便是见外了。”
酒宴散席之后,杨望之方才道:“君侯已及弱冠,也该考虑婚事了,车骑将军豪爽而有谋略,又与镇国公相交甚厚,君侯为何不肯纳其女?我观他神色,似乎并不介怀曹女为妾,即便纳了,来日也可再聘淑女为妻。”
燕琅道:“我尚在孝中……”
“君侯何必拿这种话来诓我?”
她话未说完,杨望之便笑道:“君侯虽在孝中,不可成婚,但定亲总也无妨吧?即便不定,两家有这么个意思,叫曹女往河西去侍奉君侯之母,代为尽孝,不也两全其美?”
沈家与慕容晟迟早必有一战,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曹信此时送女,更多的是便是想表露自己的态度:他是沈家这边的人。
燕琅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却无法接受。
她既要起事,免不得便要考虑婚姻大事、乃至于其后的继承人,若她是沈胤之,这完全是一大助益,通过婚事获得强有力的岳家襄助,即便只是纳妾,也可暂安其心。
可她毕竟不是沈胤之。
燕琅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她不会顶着沈胤之的名字活一辈子的,她要以沉静秋之名,堂堂正正的登上至高之位。
若是此时娶妻纳妾,固然可以冷待漠视,但对于那些女子而言,实在太不公平,待到自己身份公开之后,她们又该怎么办?
她此时尚在孝中,又有先前皇帝为荣安郡主赐婚,沈家愤而拒绝一事在前,倒也没人真的问及沈胤之婚事,但孝期总会过去,他的婚事,终究也会被摆到台前,无从躲避。
燕琅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走出长廊,便停下脚步,略顿了顿,道:“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哦?”杨望之微微一怔,低笑道:“是哪家的淑女?”
燕琅笑道:“这便不可与人言了。”
杨望之心思机敏,见她从前不提,沈家更没有泄出风声来,便知这人选只怕未必十分合适,心下隐约担忧,忽的变色道:“不会是皇家的公主、郡主吧?”
“不是。”燕琅笑着摇头,道:“先生放心,我自有分寸。”
杨望之见她如此言说,实在不好追问,向她一礼,就此别过,各去安歇。
……
离开不过一月,再度返回昌源时,却见此地气象已然为之一新,城外农夫的脸上,也添了些微笑模样。
燕琅看得心绪一舒,催马进城后,环视左右道:“军师何在?竟不见他。”
蒋世安道:“军师往朔方去组织屯田事宜,再晚些才能回来。”
燕琅点了点头。
太阳西沉,暮色渐起,城中点起灯来,夹杂着隐约的说笑声,遍是人间的烟火气息。
萧子昂与侍从一道进府,远远望见主帅堂中的灯火还亮着,不觉微微一顿,停足不前。
侍从道:“先生不去见君侯吗?”
萧子昂却有些迟疑,顿了一顿,方才道:“君侯连日赶路,想也累了,又何必去劳烦于他,还是明日吧。”
侍从不解道:“君侯没回来时,先生每天都驻足张望,今日回来了,却又避到别处去,真是奇怪。”
萧子昂淡淡看他一眼,侍从便自觉的闭上嘴,他垂下眼睫,往自己院中去了。
屋子里没有掌灯,光线昏暗,萧子昂将侍从打发走,便有些疲倦的落座,以手掩面,良久之后,终于一声长叹。
不远处明火一闪,那蜡烛上的光芒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萧子昂吃了一惊,侧目去看,却见一英姿勃发的俊美男子正坐在书案前,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