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贤妃倒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当她站到燕琅身边之后,就知道自己早晚都要跟李元毓决裂,现下出了这种事,也颇淡然。
她是皇太后的表侄女,板上钉钉的皇太后一派,但其余人便抓瞎了。
因为张行一事,皇帝已经跟皇后撕破了脸,现下又与皇太后闹的不可开交,皇宫明显的分成了帝党与后党,至于到底要站哪边儿,就得仔细估量了,一旦选错,或许是要丧命的。
而在朝臣之中,此事引起的轰动更大。
对于大臣们而言,贵妃即便沾了个“贵”字,也仍然是妾,不会对朝局产生影响,无论她从前是什么人,哪怕是个寡妇,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当贵妃的册立牵涉到了皇太后昔日懿旨之后,便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皇太后是皇帝的嫡母,她拍板决定、并且降下懿旨的事情,皇帝置若罔闻,公然违逆太后的意思,把嫡母气病了,一句“不孝”丢过去,半点都没有委屈他。
世间的确有强势君主,可以完全不理会所谓的孝道,甚至可以叫嫡母死的不明不白,但现在的李元毓,还没有这个能力。
要知道,本朝的太后是可以训诫皇帝,责令他跪在太庙反省,甚至联合宗室废掉皇帝的!
朝臣们总算还给李元毓留了几分体面,百分之十的愣头青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畜生不如,剩下百分之九十的炮火则冲着阮梨去了,狐媚惑主,妖孽误国这样的话有十箩筐,再等知道阮梨之父曾是山匪,聚众为患之后,舆论彻底炸开了。
仁宗朝的老臣联名上书,请求处死贵妃阮氏,以正视听,而李元毓已经将这场对抗视为自己与后党的争斗,如何肯退步,朝堂之上面色铁青良久,终于拂袖而去。
阮梨被册封为贵妃的第七日,李元毓在明光殿设宴相庆,燕琅却令人去置办酒菜,向穆贤妃道:“今日天朗气清,本宫也想跟宫中姐妹聚聚,去请她们来,大家凑个乐子。”
穆贤妃听得微怔,低声道:“娘娘,李元毓今日在明光殿设宴,请宫嫔们前去庆祝阮氏晋封之喜。”
“本宫知道,”燕琅听得莞尔,注视着她,道:“你怕了吗?”
穆贤妃轻轻笑了起来:“有娘娘在,臣妾不怕。”
“已经到了这地步,再虚与委蛇下去,也没意思,”燕琅自梳妆奁中取出一支凤钗,亲手簪入发间:“风往哪边吹,她往哪边倒,本宫最看不上这种人。要么是本宫的朋友,要么是本宫的敌人,生死两面,本宫要她们说个清楚明白!”穆贤妃明白她的心思。
这场帝后之间的战争一旦开始,就注定要以一方的陨落结束,这座皇宫便是战场,是敌是友,总要分个清楚。
她领命而去,很快便吩咐人将消息传了出去,又令御膳房准备膳食酒饮,至于到底会有谁来,便要宫嫔们自己掂量了。
李元毓为皇太子时,身边的姬妾便不在少数,登基之后又沉迷于女色,后宫自是美人如云,消息一传出,便炸开了锅。
皇帝将阮贵妃的晋封贺喜之宴定在了今日,皇后也说要请宫嫔们一叙,明摆着是帝后打对台,选择了一边,显然立时便会得罪另一边,一着不慎,或许来日便会有性命之忧。
对于朝廷风向,出身世家大族的宫嫔们最是了解,早在皇帝跟皇后、皇太后对上之后,便各自选定了家族队伍。
皇帝年轻,还有着无限可能,以后未必不会是汉宣帝那样的人物,而郭后的手腕同样不逊色于吕雉,又有强势的母家和承恩侯府襄助,再有皇太子在手,同样未来可期。
无论选定哪一边儿xià • zhù,都需要一点决心和勇气,还有愿赌服输的气魄。
大半世家出身的宫嫔都选在了郭后这边,只有一小部分选择了皇帝,出身寒微的低阶宫嫔们无法从家中得到指点和帮助,但好在她们入宫已久,会察言观色,知道跟随大流走。
燕琅叫人在殿中摆了宴,便吩咐人泡茶,跟穆贤妃相对而坐,等待最后的结果。
宫嫔们慢慢过来了,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形单影只,有的来得早,有的来得晚,等到开宴时分,粗略一数,竟有近八成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