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绍剧烈挣扎这,被人带下去了。
裴三老爷目光在内室转了一圈,最终落在了两个中年模样的婆子身上,点了点这两人,道:“你们都是跟随老夫人的旧人,却玩忽职守,以至今日裴绍做下这等事,岂不该死?”
他吩咐仆从:“叫她们俩殉主,下去继续侍奉老夫人吧。”
那两个婆子依仗裴老夫人,不知逞过多少威风,现下却惶惶如丧家之犬,意欲跪地求饶,嘴巴却被人堵住,直接拖了出去。
没过多久,仆从入内回禀:“三爷,已经处置了。”
裴三老爷“嗯”了一声,心里却开始思量自己当年有没有得罪过沈蘅母子三人——挤兑过他们的丫鬟都出嫁了,也没逃过这一劫,他唯恐也被那几个阎王记恨,不明不白的丢了性命。
裴老夫人的尸首还留在床上,但裴家却没人真的为此伤悲,乱局之前,保住性命和前途,那才是最靠谱儿的。
裴家家主已经被处死,更因故被削去家中男丁官爵,此时裴老夫人既死,就别指望丧仪有多盛大,多少gāo • guān命妇前去吊唁了。
裴老夫人死了,造成的轰动大抵只有手指甲那么大,毕竟她已经年老,死去也是寻常,但裴绍杀死祖母一事,却叫整个建康都为之一震,当年裴夫人所犯的那件案子,再度被翻了出来。
“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啊,当年夏氏想毒死婆母和儿媳妇,现在她的儿子又勒死了自己的亲祖母,果真是亲生母子!”
“听说裴绍还是裴老夫人抚养长大的呢,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是啊,不敬老也就罢了,竟还shā • rén,真是骇人听闻……”
裴绍想死的有风骨,想死的有尊严,沈章偏不叫他如愿,裴绍痛心于昔年母亲之死,沈章便将他那伤口扒开,狠狠再撒一把盐。
杀亲是大罪,更不必说是杀死自己嫡亲的祖母,在以孝治天下的时代,裴绍注定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的。
同样的事情,前世沈启也曾做过,可他毕竟是天子,手握强权,又早早从裴家脱离,世人骂的再难听,他也不会放在心里。
而裴绍,显然没有这样的能力和底气。
皇帝已死,建康政务皆出于沈启之手,见了刑部和大理寺拟定出来的奏疏,他付以一笑,提笔写了个“可”字。
杀亲之行,罪不容诛。
而腰斩弃市,便是裴绍最后的下场。
狱卒将这消息告知于他,裴绍当场就僵住了,他不怕死,但是很怕受苦,更不必说是腰斩这样的折磨了。
他开始慌了,开始惧怕,他央求狱卒帮自己传话,想见两个儿子一面,然而从头到尾,都没有人理会他。
裴绍开始愤怒,开始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沈启和沈章,也咒骂沈蘅,好像这样就能抵消恐惧似的,但到最后,仍然没产生任何作用。
裴绍以为会有人来见自己的,或者是沈蘅,或者是沈启、沈章,他有些神经质的发笑,准备了一肚子的慷慨陈词,想着等人来了,就说给他们听。
可是根本就没有人去看他。
裴绍在绝望之中,近乎悲哀的发现——他们也许从来都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记在心上。
是年十一月二十四,裴绍就死。
裴三老爷接管了裴家,主动上表,称裴绍杀死祖母,罪大恶极,再非裴家子孙,将其革除裴家子嗣之列,连尸体都没去收。
裴绍被丢尽了乱葬岗,狼狈而不堪的终结了他的一生。
裴家倒了,建康士族更是遭受重击,纷纷向沈启俯首称臣。
经历了一个月的混乱之后,沈启于建康称帝,定国号为周,年号为新安,尊生母沈蘅为皇太后,尊祖父沈恪为王,封胞弟沈章为晋王,令有司择吉日行大婚典礼。
故事发展到了这里,已经可以告一段落,而此后沈启沈章二人,自有他们的快意人生。
燕琅沉沉睡去,再度睁开眼睛,却见自己正身处楼阁之上,四处张灯结彩,喜气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