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皇后笑着恭维道:“母后有这样出众的子侄,果然是上天庇护,福气深厚。”
皇帝也笑了,抬抬手令人宣何元凯觐见,不多时,便有内侍引着一个四十上下的剽悍将军入殿,俯首拜倒,口称万岁。
皇帝欣然道:“许久不见,表哥更见英武了。”说完,又以其平定西凉,劳苦功高为由,晋从二品镇国大将军。
庄太后听罢眼眶里涌出泪来,拿手绢擦了擦,欣慰道:“元凯这样争气,来日哀家到了地下,见到父母之后也好同他们有个交代……”
燕琅听明白了——这个何元凯是庄太后的娘家侄子,皇帝的舅家表哥。
庄太后寿辰之日,娘家侄子飞黄腾达,这份礼物自然是送到了心坎上,宴席结束之后,还不忘差人将何元凯叫过去,留他在寿安宫用晚膳。
皇帝知道今天的事情叫谢贵妃受了委屈,当晚便往含光殿去探望爱妃,只是他却想不到,此时寿安宫中又是另一番场景。
“童家依仗着出了一个太子,早就不将咱们家放在眼里,侄儿此次出征,险些被童家的人暗害,”何元凯在寿安宫吃了几杯酒,便暗示庄太后遣散宫人内侍,低声道:“还有赵家,因为出了一个太子妃,现在也站到了皇太子那边儿,此次西凉之战结束,侄儿派人去库房清点,才发现少了好些刀剑铠甲——负责看守库房的,可正是赵家人啊!”
庄太后原就是无知妇人,听完就慌了神:“难道童家人想造反?他们竟有这样大的胆子?”
何元凯目光锋锐,提醒道:“姑母,我们不得不防啊。”
庄太后心里边儿不禁泛起嘀咕来,一边儿是侄子的提醒和儿子的江山性命,另一边是孙儿和儿媳妇的娘家,略微一估摸,她内心的天平就歪到了前边儿去。
“春华,去叫皇帝来,”沉吟再三,庄太后道:“元凯好容易回京一次,他这个表弟也该陪着喝几杯酒。”
宫人应声离去,很快便往含光殿去请了皇帝来,娘俩一合计,心里边儿都有些犯嘀咕。
皇太子是储君,童皇后是国母,即便心有怀疑,此事也不宜闹大,皇帝再三思量过后,便以犒赏为由使何元凯留京,授京城西卫驻军统领一职,防患于未然,另一边,又暗令心腹探查何元凯所言是否为真。
皇帝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既是前往寿安宫,想必今晚是不会再回来了。
谢贵妃却没有任何睡意,取下琉璃灯罩,执着一把剪刀修剪里边儿的灯芯。
燕琅躺在床上,回想起白天时候发生的那一幕,心里总觉得有些难过,又听说皇帝来了又走,便披衣起身,往书房里去看谢贵妃,只是人到了门前,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谢贵妃瞥见门外的影子,冷冷道:“进便进,走便走,畏畏缩缩像什么样子?”
燕琅推门进去,轻轻叫了一声:“母亲。”
谢贵妃看出她未曾说出口的担忧与心疼,不禁心下一叹,伸手过去,燕琅便会意的上前,握住了她纤细白皙的手掌。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谢贵妃注视着她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睛,道:“丢脸不要紧,被人羞辱也不要紧,甘于现状,任人宰割才是最要命的。别人打了你的脸,你跳起来还击,然后丢掉性命,这叫愚蠢,但你若是引而不发,来日十倍奉还,这叫本事。”
谢贵妃轻笑道:“良徽,明白我说的话吗?”
燕琅轻轻点了点头。
谢贵妃伸臂将她搂在怀里,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背,低声道:“回去睡吧,不早了。”
庄太后的寿辰过后,燕琅的日子仍旧没变,上午去跟曹英学武,下午则去跟着谢贵妃念书,这样平静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终于被五月里一个夜晚的鼓声所击碎。
咚,咚,咚。
宫里是禁止鸣鼓的,忽然间发出这等响声,必然是出了意外。
燕琅有种意料之中的释然,起身穿戴整齐,便听见夜色里传来士卒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进入含光殿之后,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