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吻作罢,他轻啄对方的嘴唇,然后与钱恒一起笑了。
钱恒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聂池想,他能杀的只剩下——
只剩下顾纵英了。顾纵英看得出这个随珠小筑经常有人看顾,问了钱恒。钱恒说,他偶尔无事的便会从秦岭前往这里,待上几日,他喜欢待在这种安静的地方,仿佛整颗浮躁的心都会被抚平一般。而最近和四象居有了联络后,也特地让他们找人每过七天都打扫一次。
等看完了一圈周边的花圃之后,钱恒带他去了木屋的后方。
一个崭新的坟包出现在聂池的眼前。
即便木牌上空空荡荡,无名无氏,聂池也知道这便是叶和璧的墓。
钱恒牵着他的手,来到了坟墓前:“师父,我带阿英回随珠小筑了。”他说着,便看向了顾纵英。
此时此刻,似乎永远穿行在黑暗中的青年眉目柔和,脸上的神情有别于许逸濯十足的洒脱,又有别于青面獠牙全然的冷厉,就像是历经世事之后,终于找到了遍寻几世的依托,言语中的欣喜犹带习惯性的克制,却又知道再不需要克制,该是让对方知道的,该是让对方感受到的,惑人的桃花眼中情意流转,只叫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少年的眼中忽然再次升腾起水雾。
钱恒连忙抬起手蹭在顾纵英的眼角,有些慌张地问道:“怎么了?”
聂池并不讨厌自己这种放纵的软弱,因为只有在这个人面前,他会放任自己尽情地笑闹,尽情地哭泣。
况且,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而他却是到了伤心处。
他抽了抽鼻子,还未回答,便听钱恒自以为猜到了顾纵英的心情,眼中闪过一抹沉郁之色,说道:“阿英是否还是在意我的身份……”
“这个确实没法不在意。”顾纵英抓住钱恒的手,将自己的眼泪蹭在对方的袖口处,他望着钱恒对于他这个行为愣怔了一瞬的样子,心想自己还真是喜欢这人偶尔流露的这种表情啊,在知道了对方真实身份是青面獠牙后,更觉得可爱了。
他没有让钱恒多加揣测和心慌,接着道:“毕竟大哥确实是江湖中让人闻风丧胆的青面獠牙嘛,可我已是青面獠牙的弟子,又和青面獠牙成了结拜兄弟,能有这样的成就,估计百八十年,也就只有我南竹一人了吧。”越说脸上的笑意渐浓,“起初很难以置信……但我想到,你为我做的一切,那些恐惧、惊慌、担忧便立即烟消云散了。一开始为了不戳破自己的真实身份,大哥还真假参半的说自己的故事,后来,开始假借许逸濯的口说起了青面獠牙的过去……这些种种,我都理解。”
钱恒沉默地听着他说话,当他眼中的水雾逐渐消失,摩挲着他眼角的指尖慢慢移到了他的脸颊处。
夕阳西沉,晚霞染红了西边的天空,将几缕霞光映照在这片山林间,映照在侧靠西边的一身白衣的钱恒身上,多了几分如梦如梦幻之感。
这人的一举一动都在述说着钱恒对顾纵英的情谊。
顾纵英蹭了蹭覆在自己脸上的手掌,眯起眼睛,话语中带着叹息:“老实说,我现在很心疼大哥。”
钱恒的心软得不能再软了:“阿英不问我为什么要扮作许逸濯的身份吗?”
顾纵英反问道:“大哥会告诉我吗?”
“我……很想告诉你,但有一些……”
顾纵英并起食指中指放在了钱恒的唇上,让他不用再说。
“如果不想说的话,不用勉强告诉我。”聂池知道顾纵英的脸露出天真微笑时有多么无懈可击,而对钱恒而言,更是极有杀伤力。
他双手捧住钱恒的手,笑道:“我只要知道你对我是真心实意就够了。”
这一晚,顾纵英和钱恒住在了随珠小筑。
木屋内有两间房,一间是叶和璧的,一间便是钱恒的。
钱恒带他去了自己的房间,里面除了一张床和一副桌椅之外别无他物,简洁的没有一丝人气。但如果以往都是这个人偶尔来这里住一些时日的话,便更显寂寥与落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