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衣终于抬起头来,他的眼中也满满的都是泪水,也满满都是悲痛。
这不是shā • rén凶手应该会有的眼睛。陈寻呼吸一紧,手不自觉地松了松。
两个人相对流泪,谈衣哽咽着开口,这次,他终于说了不一样的话,他说,“我不相信。”
宛如被浇了油的火苗,陈寻的怒气蹭地一下就窜了起来。他待要再说,另一道声音先一步响了起来。
“他说得没错。”枯木之后转出一道挺立的人影,也是一身蓝衣,与陈寻如出一辙,只是他穿得就整洁飘逸了许多。
谈衣呆呆地看过去,眼神涣散。看到他这副模样,沈漠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但他还是一字字说得坚定,“那个魔尊,是他骗了你。”
那一日,看到谈衣再次被寒离月带走,沈漠无数次想说出真相,杀害他的同门,害他入魔,却还以恩人自居,用谎言欺骗谈衣这么多年!
可是他又想到,如果他向谈衣说出事实,也意味着谈衣将会知道,是他自己杀死了珞华山满门上下。沈漠不敢想象,到时候谈衣又该会怎样地崩溃。
作为旁观者,他知道谈衣的失控是因为沾上魔气,可是他自己呢?刺入同门体内的,是他的剑,握剑的人,是他自己,他怎能接受得了。
因此尽管心痛,沈漠却一直犹豫着该不该把真相告诉谈衣,直到他偶然间看到一个上古的玉简,上面记载的魔修之道让他再也无法隐瞒这个真相。
沈漠走上前,握住谈衣的手,把那些他在梦境中看到的记忆传输给他,一个字也没多说,只让他自己看。
雷鸣过后,天色越来越阴沉,仿若风雨欲来。谈衣的表情不断变换,那些原本应该熟记于心的“记忆”全都变了个样,站在同门尸首间痛苦流泪的自己仿佛一个笑话,而那个他视为最大救赎的“尊上”原来是可怕的恶魔。
沈漠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谈衣,担心他会情绪崩溃,或者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举动。可出乎他的意料,在最初的怔愕过后,谈衣就平静了下来。他微微低着头,虽然看不清表情,并没有任何偏激的动作。
沈漠似乎稍微放下了心,又像变得更不放心了,忽然,谈衣说话了。
“如果这些记忆是真的,他为什么要把我带回去?”他的声音很轻,轻到仿佛只是在一个人喃喃自语,虽然在问,却像是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回答一样,沈,自顾自地往下说下去,“为什么要这么细心地教导我,为什么……”
沈漠听闻此言,却突然勃然大怒,连手都气得微微颤起来,“他是为了你的心脏!”漫天乌云聚拢起沉积已久的水汽,化作豆大的雨点打下。一场暴雨来得猝不及防,谈衣全身都被打湿了,漆黑的发丝紧贴着没有血色的面颊,明艳的外衣却像染满了血沉重地压在他身上,似乎要把他裹得无法呼吸了。
沈漠拉了拉谈衣的手,环顾四周,想把他带到不远处的一个小亭子里,可谈衣一接触到他,就宛如被火灼伤了似的,倏然缩了回去。
沈漠的眼眸黯了黯,但他知道谈衣一时接受不了,于是放缓了语气,“谈衣……”
谈衣无意识地摇摇头,似乎还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什么都不想再听他说,也什么都不想再知道。
沈漠见状,却忽然生起了气,璀璨的星眸中凝起冷厉的光,他双手紧紧扣住谈衣的手,不让他逃避,冷然道,“魔族本就是浊气凝聚所成,修为越是高强,就越是容易走火入魔。古书所载,在走火入魔之后,唯有经年累月以魔气为根本专修魔道的魔修之心才能令他们恢复如初。”
陈寻也从未听过这种说辞,他看看谈衣,抱着手臂在旁边默默的不作声。
越来越大的雨点落在身上,宛如针刺般的痛,两个人都被淋得湿透,沈漠还在继续说话,他沉稳果决的声音在暴雨中也依然听得很清晰,那每一字每一句都像一把淬了巨毒的利刃,生生扎入谈衣体内。
“数百年前,魔族乱世,魔界与人界之间被撕开无数裂口,众多人间修士被魔气侵染,心智大变,弃正道而修魔道,修真界惨遭一大浩劫。然而,数十年后,那些魔修大能却忽然个个横死,死时皆是被生生掏出了心脏,魔修一道自此没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