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羿的手倏然收紧,书页的纸张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抓拉,发出尖锐刺耳的一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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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瑾坐在画室里,轻轻描摹着一个轮廓。他画几笔,就停下来看一看,却始终都觉得不满意,以至于过了整整一个下午,画纸上依然还是只有几根不甚明朗的线条,依稀看得出是个少年靠在走廊上的模样。
谈衣现在在做什么?陈瑾想,他的心中忽然又升腾起强烈的想要见他的欲|望。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才几天不见,他对一个人的想念竟然就能摧心拉肝一样地让他屡屡忍耐不住。
他放下画笔,一只手抵住眉心,低低笑了,他觉得他现在就已经忍不住了。
他想见他。
这么想着,忽然,陈瑾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他朝玻璃窗外看去,就看到他刚刚记挂着的人,竟然就站在那里。
夕阳的余晖洒在谈衣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看着窗内,脸上的神色看不清楚。
陈瑾推开门走出来,慢慢走近谈衣,他的身上还带着画室里淡淡的油彩味。
“我刚刚还想去找你。”陈瑾俯视着谈衣,慢慢说道,瞳孔的浅茶色映照着夕阳的点点金黄,流泻出温暖的柔光。
“是吗?”谈衣淡淡地回答,眼里只有一片冷漠。陈瑾察觉到谈衣的心情不太好,关切地问,“怎么了?”
他是真的很担心,关切的口吻小心翼翼又温柔认真,好像他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和他说。
可是,他的委屈却是因为他,他怎么说?
萧律主动请他吃饭,他很高兴,就算菜不是他特别喜欢吃的,他也还是吃得很开心。
吃饭的时候,萧律全神贯注看着他的眼神让他几乎有了他也爱着他的错觉,他觉得很幸福。可是,他很快就发现,那真的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而已。
快结账的时候,萧律接了个电话,于是他把钱包给他,让他去结账。打开钱包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张照片——陈瑾的照片。
照片背景是一幢s大的教学楼。大学时期的陈瑾眉宇间还有几分青涩,但那股温润沉静的气质却与现在一模一样。他淡淡地笑着,笑容宛如一股清澈的山泉水,没有丝毫杂质与污垢。
照片已经微微泛黄,显然年代久远,却还是被主人小心翼翼地藏在钱夹上,每天带着,每天看着。
要怀抱着多么深刻的感情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陈瑾……这个名字,这个人,就像他的噩梦一样。他一回来,他的生活就变得一团糟,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谈衣靠着墙壁,望着地上自己黑乎乎的影子,面无表情。
他不说话,整个人却流露出一种深深的伤心,低垂的眼睫看上去很脆弱,黑漆漆的眼睛里好像随时都会有水珠滴落下来。
陈瑾的心阵阵刺痛,忍不住抚上谈衣的脸,“谁欺负你了?”
谈衣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问谁欺负我?没有人欺负我。”
他想了想,又加了句,“就算有人欺负我,难道你还能帮我出头?”
冷冰冰的反问听得陈瑾愈发难受,愈发心疼。此时的谈衣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刺猬,竖起全身尖刺,拒绝任何人的靠近,也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伤口。
伤口?陈瑾的视线往下移,谈衣的膝盖上竟然真的有一团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
谈衣用力地推开陈瑾,“你不要管我!”他转过身,扶着墙壁一瘸一拐地走,差点又要摔倒。
陈瑾三两步就赶上他,抓住他的手臂,“我带你去医院。”
“我不去,你走!”谈衣还想推他,却被陈瑾用力扣住了手腕,“谈衣!”
陈瑾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瞳孔的浅茶色冷凝着,竟然让人不敢再反抗。
谈衣没有再挣扎了。
陈瑾蹲下身,去看他的伤口。他的手有些抖,谈衣右膝盖的牛仔裤被磨破了一个大口,血丝混杂着沙土,不是特别严重,但疼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