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桌边沙漏最后一粒细沙漏完,哒哒的马蹄声在官道上响起,撑着脑袋在一旁快瞌睡的谢霁终于将耷拉的眼皮重新支起,谢世安望着坐在马上的拓跋力卢笑道:“世子果然守时,一刻不多,一刻不少。”
拓跋力卢下马将缰绳随手递给亭前的护卫,“既然答应你我会准时赴约,那自然一刻也不能多,一刻也不能少。”
谢世安抬手示意对面的石凳,“世子厚爱,请。”
拓跋力卢看了看正在煮酒的谢世安,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谢霁,莫名从这个场景中看出几分熟悉之感,当年大殿比武之后,他去谢府拜访谢世安,大多时候也是这样,拓跋力卢笑了笑,“事到如今,你是不是特别后悔当年在殿前留手?”
谢世安从滚烫的煮酒壶中盛起一勺热酒缓缓倒入对面的酒樽中,“无所谓后悔不后悔,若是重来一次,我应该还是会选择留手。”
拓跋力卢难得有些意外,他在石凳上坐下,“为何?”
谢世安:“当日我留手并非是因为你或者你的处境,那时候北蛮与南朝联手抵御西戎,没有必要因为这一点小事让本就多有嫌隙的盟军再生龃龉。”
拓跋力卢闻言沉默了片刻,突然歪嘴笑了起来,友善的吊眼下是遮掩不去的阴鸷“也是,谢大人心系苍生黎民,输赢这点小事自然不会过心。”
谢世安拍开谢霁想要端樽盛酒的手,“世人皆有心系的人或物,所以行为举止都有迹所寻,只是世子所图所谋到底为何,这些年我倒是一直没有看明白。”
谢霁委屈地将被拍红的手收了回来,不情不愿地把酒樽放回到一旁的杯架上。
拓跋力卢冷眼瞧着谢世安与谢霁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格外刺眼,他压着腰间上的银刀,强忍下心中骤起的嗜杀之念,他拂过嘴上的刀疤,笑容执着又阴森,“所图所谋?我记得当日进安京城时候我就和谢大人说过了,想要看见你痛苦难安,崩溃发疯。”
谢霁莫名其妙地看着拓跋力卢,实在没有忍住脱口而出:“你有病吗,都说了当年的事情与我哥无关。”
拓跋力卢歪着头,笑容带着几丝孩童似的天真,“有病吗?可能是吧,我族的祭师也这么说,但是怎么办呢,人活一世就这么一点执念,若不能完成,来日弥留之际回首,岂不会不甘难平不能入轮回?”
谢世安笑容不变,端起酒樽品了品樽中的寒潭香,“这么说你让蛮军一路从北疆烧杀抢掠也是为了让我痛苦?”
“不只是你在乎的天下苍生,你所想、所念、所爱、所珍视的一切我都想毁去,”拓跋力卢笑了起来,嘴唇上的刀疤让这个笑容显得格外偏执,“你知道吗?当年你站在白渡城墙上,看着归阑城的百姓哭着跪求你开城门救他们,你脸上那种无能为力又痛苦的表情,我每每想起都觉得意犹未尽,多么想再见一次啊。”
谢世安轻轻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当年让你选择的是身后千千万万的南朝百姓和身前归阑城的一城人命,如今让你选择的是你们南朝的江山社稷和你的夫人,”拓跋力卢笑容阴冷,“当年你选择了前者,我很好奇如今你会选择什么?”
拓跋力卢话音刚落,突然一声巨响从安京城里谢府的方向传来,爆炸的火光直冲九霄,让不见月光的黑夜宛如白昼,大地的晃动一直延续到城外长亭,亭上的砖瓦簌簌落下,砸落了亭檐四角挂着墨画灯笼。
谢霁拿起身旁立着的龙骨枪向拓跋力卢刺来,一招一式不再留情,直取其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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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官道与长亭随着烛火的骤灭瞬间被黑暗笼罩,龙骨枪与银刀的撞击在漆黑的夜幕中不断乍现火光,两旁丛林深处传来人行而过异动,凄凉的鸟兽鸣叫声划破了阴沉的夜幕,无数的箭雨从树林深处射出,似乎是想打乱谢府的困阵助拓跋力卢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