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来!”苏凌瞅准这鬼面人刚撤刀变招的空隙,一刀斜肩铲背,直砍向他的左肩。
鬼面人大惊失色,不顾一切抬手挥剑,想要将苏凌的刀锋挡住。
却未想到,苏凌却在中途忽的调转刀锋,刀芒向右横推而来。下一刻,一刀正抵在他的面门前半寸之处。
“别动!再动一刀劈了你!”苏凌冷叱一声道。
那鬼面人一愣,站在原地,不敢再动。
“倒要揭了你那鬼面,看看你是个谁!”苏凌冷冷道,作势刚要抬左手,来揭那鬼面人的面具。
“不老苏长史动手了......”
那鬼面人低低道,忽地一抬手,将自己的鬼面缓缓揭下。
一张脸,再无遮挡。
苏凌一看之下,不由得蹬蹬蹬倒退数步,脸色变了数变。
“怎么是你......!”
苏凌一脸难以置信的讶然道。
眼前之人,面色冷峻,神情阴鸷,一双冷目,似乎能穿透人心。
不是暗影司总督领伯宁,又是何人?
伯宁看了苏凌一眼,声音不冷不热道:“怎么?苏长史,你见了我,这一刀还斩得出来么?”
“你......”
苏凌一阵无语,头大了三圈,颇为丧气的撤回七星刀,一摊手道:“唉,我自以为计成,却还是逃不过伯宁大人的眼睛啊!”
伯宁神情依旧阴鸷,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苏凌,你先以毒酒助那审正南了结,然后又让牢头陈扬和那些狱卒纵火烧了那死牢,就想如此轻松地掩盖过去么?”
苏凌有些丧气地摇摇头道:“唉......做得再好,不也被你抓个正着......”
“给我一个解释......否则,别怪伯宁翻脸无情!”伯宁一字一顿道。
“我......唉,好吧,审正南该死.....但绝不该被凌迟......一则,他不过是为了他的主公,心系渤海而已......二则,此等暴虐刑罚,若真的被天下人议论,丞相将如何自处?伯宁......你是个明白人,你自己想想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苏凌明白,伯宁面前,最好的办法便是说真话,这个人,心中除了萧元彻,再装不下其他,若是自己把这件事归结于维护萧元彻声誉之上,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果见伯宁缓缓低头,沉吟不语。
半晌,他方抬起头来,眼中的阴鸷,仿佛永恒,从不改变。
“好吧......你说的倒有几番道理......”
苏凌闻言,顿时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道:“看看,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既然咱们达成一致......今夜,咱们权当一场误会,你未见过我,我也未见过你......回见,回见......”
说罢,苏凌便要脚底抹油,溜之乎了。
却不想伯宁面色一沉,将他一拦,沉声道:“慢着!”
苏凌也是面色一沉,冷声道:“你想如何!”
伯宁冷笑一声,一字一顿道:“你做了这天大的事,就想如此轻轻松松地掩盖过去?世间哪里有如此便宜的事情?”
“你......”苏凌一怔,眼中寒芒一闪道:“若想让我随你去见丞相,那你得看看你能不能擒得住我!”
伯宁冷笑道:“人言你苏凌,遇事总考虑得面面俱到,今日伯宁来看,你也不过如此!”
苏凌一怔,气极反笑道:“伯宁,不要以为你知晓今夜之事,便可以耻笑我!逼急了,劳资一刀砍了你!死人永远保守秘密!”
“是么?苏凌啊,我哪一点说错了,烧了死牢,那被丞相亲自下令凌迟的审正南也化成了灰,现在更是全城的巡城守卫甚至军队都在死牢救火,你惹祸惹到天顶上了,你都没想过,这样的祸,你当如何收场啊?”伯宁冷冷道。
“收场?如何不能?只要你不说这事情是我做的,丞相又能如何?再说了,天干物燥,它死牢风水好,不会走水不成?”苏凌翻了翻眼睛道。
“你就没有想过,因为此事,会牵连到很多人么?上至旧漳巡城卫营统领,下至死牢牢头儿,狱卒,一个也跑不了,丞相一旦震怒,这些人可还有命在?”伯宁少有的带着怒气道。
“这......没那么严重吧,走水不过是死牢的牢头儿和狱卒有些失职罢了,最多被丞相赏个十几军棍......要不,他们也不会跟着我干这件事啊!”苏凌丝毫不在意道。
“动动你的脑子!”伯宁冷叱道。
“丞相的性格和秉性,你和我都了解。若是平素,死牢中没有犯人,倒也罢了,也就如你所言,赏那牢头儿和狱卒十几军棍......可是,如今死牢里关着的可是审正南,丞相下令明日凌迟之人!说巧不巧,死牢此时失火,还只烧死了一个审正南......你以为丞相如此好糊弄,对此事不疑有他,深信就是普通的走水不成?”伯宁冷声道。
“这......”苏凌不由得一怔。
伯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你以为你没有当面力阻丞相不要对审正南处以凌迟,他便不疑你了?若我的情报无误,你可是当着丞相的面,和二公子因为此事争执不下的......你以为就算死牢走水之时,你不在现场,丞相便不疑你了不成?”伯宁又道。
“我......”苏凌又是一阵无语,缓缓低头。
他承认,伯宁斥责自己的话很有道理,他无法反驳。
“我敢说,丞相一定会勃然大怒,就算你苏凌可以凭借丞相对你的宠信,安然无恙,那些巡城卫呢?那牢头和那些狱卒呢?怕是都会因此事掉脑袋吧!”伯宁冷然道。
“这......不能吧,老萧平素也不喜欢连坐吧......”苏凌有些没有底气道。
“有些事情,你不清楚啊!你满打满算在丞相身边不过数年,我可是在他身边待了十几年.....我还记得,当年丞相还是征东将军时,锡州徐恭祖为巩固与丞相的关系,特地将丞相的父亲接到锡州城,供养一段,又派手下部将亲自将丞相的父亲送往充州,以期丞相能阖家团聚,临行前,金银宝物送了一大车......可是,千算万算,那徐恭祖未算到他那部将见财起意,竟于半途杀害了丞相的父亲,掳走了钱财......”伯宁声音逐渐放缓,似乎沉浸在往事之中。
“这不是搬石砸脚么......”苏凌冷笑道。
“谁说不是呢?噩耗传来,丞相痛断肝肠,令三军戴孝,发兵十五万,杀奔锡州!誓要报父仇!”
说到这里,伯宁看了一眼苏凌,一字一顿道:“苏凌啊,你可知最后发生了什么吗?”
“发生了什么......”
“丞相虽然平素待人颇为随和......但上位者,始终有上位者的威压!上位者一怒,整个锡州被攻下后,丞相下令屠尽锡州城中百姓......当是时,锡州血流漂杵,死尸堆积如山,几无活物啊!后来,朝廷和各方势力弹压调停之下,丞相方退出锡州,远遁的徐恭祖回到锡州之时,锡州几成死城......”伯宁长叹一声道。
“这......老萧竟然如此......”苏凌蓦地记起似乎罗大忽悠的书里,也有类似的一段。
他不由得有些束手无策,或许,自己习惯了萧元彻温和的一面,逐渐将枭雄的残酷和铁血遗忘了罢。
“苏凌啊,今日之事,虽不似当年,但你觉得丞相会轻易放过那些巡城卫和狱卒么?”伯宁一脸质问的神色道。
“这样说来......的确不能放过他们了......”苏凌一脸无奈,叹了口气道:“唉,因我而坏这许多无辜之人性命,苏凌绝不为也......”
说着,苏凌将双手朝伯宁面前一递道:“你现在立刻把我缚了,去见丞相,一切后果,苏某一力承担!”
伯宁看了苏凌一眼,眼中略有赞许之色,忽地摇头叹息道:“人言我伯宁乃是心中只有丞相的孤狼,换句不客气的话来讲......我不过是丞相面前的一条狗,一旦放出,主人让我咬谁,我便毫不犹豫地扑过去......”
说罢,伯宁自嘲地摇头苦笑起来。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我只是看惯了这世间所有的阴诡和见不得光的一面,迫使自己做一个铁石心肠的人......苏凌啊,你好歹也是暗影司的副督领......大公子曾说过,暗影司上下齐心,绝对不可以内讧......”
伯宁说着,深深地看了苏凌一眼,一字一顿道:“苏凌,你若信我......我便帮你一次,如何?”
苏凌闻言,愕然抬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言之凿凿的伯宁。
伯宁......这个被天下人认为最冷血、最无情的杀手头子,要帮我?
他真的可以信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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