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我说难怪李大娘子如此硬气呢,却原来是去旁处买来新蚕丝。”来人也不是吃素的,好歹在李大娘子手下做学徒些许年,一摸便知那料子用的是什么蚕丝。
只这一语,就叫安六姐儿抓住了重点,当即一双眸子便盯上来人,质问声更没有半刻迟疑:“之前那蚕丝质量出了问题,竟是你做的?”
这可是不能认的,来人一错眼睛,不看着六姐儿,上手便捻起了面前摆着的横罗:“这丝线倒是不错,只是恐怕价格不便宜罢!”
从师父和这来人的话里,安六姐儿也已然知道了面前人的身份,心中不由得心寒。联想起师父那几日满面愁容的模样,心里头更是早就写出离奇的话本子来。
虽说六姐儿自己也想不到,那些个抢铺子的腌臜龌龊事,果真能是面前师父这位大徒弟做出来的。却犹因着对来人的厌烦,将那摆与买主儿看的罗收回手里来。
“呵。”看着六姐儿那幅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高傲劲儿,一股火催到心头,只叫来人冷笑一声,甩出一张会子来,“我手中这钱足够买下这铺子……”
“不过这地方偏僻,鲜有人来,也就你们还捡去当块宝!”
“也是,毕竟这无用的地方,配上无用的人,复又加上这无用的罗,哈哈哈,方才是配的紧么!”
安六姐儿不惧怕那真个打砸的,左右还有律法在上做保护。可着实是头一次遇见这种口中吐不出半句好话的人,一时不知如何辩驳回去。
可偏偏就是这恼人的当儿,做师父的已然抚着胸口,叫来人气得喘不上气。便是如何不放在心上,被平白气这么一遭,本就连受打击的李大娘子自然是挨不住。
甚至没有给来人留下个带有威胁意味目光的心思,六姐儿忙是将师父扶到一旁暂作休息,这才回过神来要开口将人轰走,再合拢店门,叫师父好生歇息片刻。
“小娘子家莫要太尖酸刻薄,李大娘子到底是你曾经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今不求你孝敬,也总不该一副比见了陌生人还不如的模样。”
这大徒弟在李大娘子手底下做学徒的时候,莫说被亏待了,每日皆是好吃好喝的被当亲姐儿养着,谁知道竟然养出这么个狼心狗肺的来?
若是不知情的,或许要怀疑是李大娘子这个做师父的当初亏待了人,才得来这般报应。可刘官人知道这前前后后的因果,心里自然也要替好友不平。
有刘官人的及时救场,叫六姐儿得以放下心来一心的去看顾自家师父,也叫来人不得已悻悻而归——若是被当街挑破旧事,丢脸的便是来人自己。
“我无事,六姐儿你莫要忧心。”此番之前,李大娘子还只当是自己原先那大徒儿为钱做些不择手段的事,如今看看,倒是连心性全只剩彻彻底底的恶,没有半分回头的可能。
白日里师徒二人合了铺门,免得被思绪影响织罗,便只相对无言的坐着,更叫那:三春唤来新柳风,层云又挂旧釵头。相扶一道从新起,酒意漫过月窗棱。
“六姐儿,莫要沾酒!”做师父的借酒销愁,只想借着这新风从头来过,将旧事埋于冬雪,葬给春花,却不叫徒儿陪着,“而今你还小,休得沾这些……”
红烟熏上眉尖,做师父的明显是醉了。若是当真能不再将这恼人事放在心头,倒也着实是不错,安六姐儿如是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