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宫闱里开遍了火红的石榴花。
寝殿深处,帷幕低垂,熏了贵重的沉香。
一面鎏金铜镜倒映出端坐在面前的女人,女人凤冠宫裙,生了一张春花秋月般的面容,上挑的丹凤眼更显容色极端艳丽,唇色如牡丹般绯红,她拥有太阳般会灼伤人眼的美貌。
“娘娘寿辰,惠觉寺那边都准备好了。”贺沉珠侍立在她身后,恭敬地为她簪上压发凤钗,“臣女恭贺娘娘千秋。”
“又老一岁,有什么可恭贺的?”张台柳抬起细白的指尖,轻轻抚过眼尾。
片刻后,她像是认命般放下手,目光瞥向窗外。
她居住的宫室里种了许多石榴树,如今正值夏日,石榴花开了厚厚密密的一层,乍眼望去火红娇艳,比美人唇上的胭脂还要秾艳夺目。
她慢慢道:“十六年前的今日,本宫被他献给了当时的太子。那天的石榴花,也如今日这般艳丽葳蕤,石榴花树下,他夸赞本宫容色姝丽,定能夺得太子的宠爱。”
贺沉珠低眉敛目。
她八岁就到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知道有些话听过就该忘。
“年轻时,以为爱恨便是一生之中最要紧的大事,如今过了十六年,却不是那般想了……”张台柳瞥了眼案几上的凤玺,莫名笑了一下,“沉珠,你记着,女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该沉溺于风月情浓。男人争什么,我们便该争什么。”
她许久没笑过。
如今即使即将容华老去,她笑起来时依旧像是瑰丽的芙蕖花展开层层叠叠的花瓣,在榴红刺绣凤穿牡丹宫裙的衬托下,雍容华美到画笔也无法描摹,只丹凤眼里的情绪,连侍奉多年的贺沉珠也无法猜透。
错金博山炉里,几缕沉香袅袅升起。
张台柳忽然指着站在石榴树下的少女,“那是谁?”
贺沉珠看了一眼,恭敬道:“是臣女的妹妹,贺瑶。她现今在天司判当差,今日将为娘娘护驾。”
张台柳看着贺瑶。
少女梳高高的宫髻,簪一朵鹅黄珠花,小圆脸白净娇艳,穿宫女们统一的绛红衫子配碧罗裙,正捧着一块花糕大快朵颐。
她起了几分兴致,“你妹妹倒是特别。”
此时,石榴花树下。
贺瑶吃着花糕,津津有味道:“我还从未吃过御膳房的糕点,果然比外面的美味。我阿姐真有福气,天天在宫里吃这个,也不知道送些给我。咱们三个多吃些,这辈子兴许就这么一回了!”
李财和李福捧着花糕默默不语。
这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不吉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