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为自己天生命贱,生命中没有什么值得眷恋的,他认为自己所拥有的并不是什么值得保护的——朝不保夕的钱和同样朝不保夕的女人和帮派,黎守诚能用一天就是一天,能过一天就过一天。
如果不是冒牌货的邀请,黎守诚或许会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他的钱会永远都是脏钱,他的帮派会永远都做着见不得人的事情。
可忽然有那么一天,冒牌货邀请他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他拥有了拿得上台面的身份,他拥有了一个正规公司的股份,他每个月都能够从初始股投资中拿到一大笔分红——能不通过黑市购买几乎任何商品,不用担心被追查,且能够进入银行,经过银行流通进入这世界上每个角落帝国银行的干净钱!
他成为了能够进入物流中心的“大人物”,成为了自己曾经只能躲在暗地里抬头仰望羡慕的民营企业家。
他至今还记得那一天在物流中心开会,陈宴带着他进入了好闻到令人发疯的会场,他见到了那些平常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大人物,他听到了传说中只有贵族们才知道的隐秘信息,看到了巴尔·达克罗德那副拿他无可奈何的嘴脸。
他还记得那天照进统御之环会议室打开着的百叶窗内的太阳光,那是他此生所见过的最美好的太阳光——他这辈子从未意识到,连阳光都可以如此美好。
他头一次在面对巴尔·达克罗德时没有产生单纯的恐惧,他惊喜的发现,自己对巴尔·达克罗德的恐惧里出现了难以抑制的兴奋!
他兴奋是因为他享受巴尔·达克罗德那副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他兴奋是因为他终于能够在面对自己日日夜夜噩梦中所要面对的死神时有了反抗的能力——他甚至就站在距离巴尔·达克罗德不到两米的地方!可巴尔·达克罗德并未像杀死火药店众人一般拧断他的脖子!
那一刻,黎守诚意识到,自己已经拥有了绝对不可以失去的东西——干净的金钱,干净金钱所带来的产业,以及产业让他拥有的地位——
这是他之所以在做尽了恶事之后,依然能够直面巴尔·达克罗德而安然无恙的原因。
这是黎守诚生命中前几十年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足够稀少,因此弥足珍贵。
后来他离开会场之后,被其他的帮派大佬告知了一些事情,才知道在会场上面对巴尔·达克罗德的场面有多危险——那时候隶属于巴尔·达克罗德的安保部队已经在会场外就位,虽然人数不多,但智械化程度足够高,火力比当初解放岛屿时一个一千人的小型兵团单位还要猛。
一旦他做出什么僭越举动,将会在离开会场之后以任意一种形式——完全合理合法——完全消失在岛链。
黎守诚越想越后怕,越想越恐慌,直到那天夜里被噩梦惊醒,他恍然意识到一件事——
权力和产业相比已经值钱的生命而言全是浮云!我要离开第一岛链!
我要离开第一岛链物流中心权力覆盖的范围,去到其他地方,这样就能离开巴尔·达克罗德所掌握暴力的辐射范围,就能够享受我如今的权力和地位——我要和陈宴商量这件事,我要成为陈宴探索其他地区的先锋,即便需要因此付出代价……
也或者……
最坏的情况——我可以把我掌握的初始股卖给陈宴!那些初始股已经因为Z集团的扩大而升值了无数倍!陈宴一定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一旦我得到了卖初始股的钱……一旦我拿着这些钱安全离开了海关,天下之大皆可去得!
——陈宴单从黎守诚此时此刻复杂的音调里感知到了黎守诚的这些想法。
陈宴不知道自己的通感为什么变强了,他认为这多半是冒牌货的功劳。
从当初进入岛链,见到黎守诚的第一面,听说了领带帮的手段那个时候,陈宴就对这所谓的“帮派大佬”下了杀心,之所以没有立刻实施,是因为刚刚进入岛链,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岛链超凡侧社会的深浅,不想刚来到此地就闹事,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后来在戴斯岛混的时间长了,陈宴发现这所谓的机械蜂巢里根本就没什么超凡侧社会,只有零零星星隐藏起来,并基于【不战之约】而不对凡人社会进行干扰的超凡者个体罢了。
这里完完全全就是由凡人组成的小世界,此地的超凡者大多只是和他一样的过客。
冒牌货对黎守诚的招安显然是计划之外的,陈宴曾经对此十分不理解,冒牌货毕竟和他几乎没什么区别,难道就没有那么一丁点精神洁癖吗?什么钱握在手里面都不嫌脏?
陈宴手中掌握的超凡力量助长了他的精神洁癖,并让他基于暴力的想法得以顺利实施。
直到陈宴拿回自己的身体,才对冒牌货当时的心态有所了解——
当时的冒牌货已经是在被公司的事情和夜校改造的事情推着往前走的状态了,他必须在短时间内进行融资,用足够多的钱为公司和集团的创建做铺垫,以抵抗运营过程中有可能出现的任何经营风险和金融风险。
冒牌货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于是黎守诚得以变成了今天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