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墨眼前一黑。
“萧煦,这是怎么回事?!你就是这般护着阿璃的?”脑子里一阵气血上涌,杨墨转头对屏风外的太子怒道。
屋内的侍女和医女皆垂着头,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被指名道姓责骂的太子闻言不仅没露出半点儿不悦之色,反倒是有点儿惊喜。但想到萧璃和屋内的侍女医女,萧煦压下了心中那微微的喜悦,低声说:“是因着令羽之事,父皇震怒。”
杨墨闭了闭眼睛,也明白了此处不是说话之处。于是举步往屋外走去,在经过屏风时看了萧煦一眼。
萧煦瞬间明了,立即跟了出去。
等杨墨再次回到屋里是,已是半个时辰以后,医女终于处理好了伤口,而萧璃也醒了过来。她后背全都是伤,刚上了药也无法穿衣,无法,只好寻了最柔软的丝绢盖在后背上。
萧璃趴着,下巴垫在软枕上,疼得直哼哼。
“现在知道疼了?”见萧璃这样子,杨墨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听到杨墨的声音,萧璃身上一僵,然后开始试图把脸扭过来。
可她一动脖子,便会牵动背上的伤,于是只好一边吸气一边哎呦一边把脸扭向床外。
“你来看我啦,墨姐姐。”萧璃仰着头,对杨墨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这药没镇痛之效吗?”杨墨看萧璃每一个动作都要龇牙咧嘴,问。
“我没让用镇痛的药。”萧璃说:“疼着吧,疼着容易清醒。”说着,萧璃嘻嘻一笑,仿佛发现了个大事一般说:“这一受伤,才知道这骨肉牵连甚多,从前我就不知这只是动动脖子还会牵动背部皮肉,现下就知道了。”
杨墨被气得又是眼前一黑。
“你兄长刚才与我说了朝会上之事,你就只能这样吗?”杨墨问:“你这般受苦,还是在人眼前,你这该让旁……旁人多心疼!”
这一次萧璃没有再嬉皮笑脸地转移话题,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可不这样做,我离不得长安,更去不得南境。”
这一回,变成了杨墨沉默。
“你确定萧霄会放你走吗?”杨墨直呼荣景帝名字。
“会的。”萧璃盯着床前屏风,说:“公主拒不认错,死不悔改,甚至口出狂言要去戍守边关。朝臣义愤填膺,边将群情激怒,他为平众怒,会让我走的。”
说到这里,萧璃嘲讽地笑了笑:“只有让他在盛怒之下伤了我,才能激起他心底那么一点点愧疚之情。”说到这儿,萧璃看向杨墨,眼里带着些讨赏的笑容,说:“墨姐姐,我这一出苦肉计还不错吧。”
杨墨不言,视线又回到了萧璃的背上,埋怨道:“你好歹也拿内力护着些自己,怎能生生就这么挨着?”
“之前为了不让郭安起疑,我把自己逼出了内伤,这时再用内力,怕不是要伤上加伤。”萧璃解释。
“你……”杨墨看萧璃满不在乎,甚至还有些得意的样子,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墨姐姐,想骗过别人,得先骗过自己。”萧璃垂下眼,淡淡地说:“那一分假,终须九成真来掩饰。”
“阿璃,药煎好了。”萧煦端着药走进来,杨墨不再说话,只是绕出屏风,沉默地接过药碗,回来喂萧璃喝药。
霍毕跳进裴晏的竹林小院儿时,裴晏正坐在院中,对着一盘棋局沉思。
他没遮掩行迹,那么大一个人杵在院子里,不是瞎子都能看见,可裴晏却仿佛没他这么个人,仍然仔细看着棋局。
霍毕抬脚往裴晏那儿走去,裴晏才不慌不忙地拿起一本书盖住棋盘旁边的几张纸,霍毕瞥了一眼,只看到纸张角落似乎是画着一枝什么花,裴晏注意到霍毕的目光,又慢吞吞的挪了挪书,把纸张完全遮住,然后才不咸不淡地说:“深夜来访,霍公爷有何指教?”
“就不能是来找你闲聊?毕竟这长安我只知你一人,白日里又不方便交谈。”霍毕在棋盘另一边坐下,看着那棋局,这样回答裴晏。
虽说只是随意看看,但这一看之下,霍毕还是皱起了眉。他于棋艺上不算精通,往日也只是偶尔才陪军师下几盘。以他的眼光看,这盘棋局,实在太过凌乱了些,尤其黑子。
“闲聊?”裴晏将手中白子投回棋罐,终于施舍给霍毕些眼光,说:“我还以为霍公爷是来向裴某兴师问罪的。”
闻言,霍毕也不看棋局了,一挑眉毛,说:“你也知道你今日行事太过吗?萧璃本可以不用受如此重伤的。”
听到霍毕直呼萧璃姓名,裴晏轻笑一声,“霍公爷这么快就跟公主殿下熟识了?”说着,裴晏抚平袖口的褶皱,“倒也不奇怪,毕竟霍公爷舍身护救公主殿下,甚至还在崖下呆了一整夜。”
本来在霍毕看来是很正常的举动,但从裴晏嘴里说出来就带着某种阴阳怪气,霍毕皱皱眉,道:“你不需顾左右而言它,先回答我的问题。”
裴晏伸出手指,在白色棋罐里随意搅了一下,平淡说道:“殿下若早些认错,也不必受那些罚。”
“裴晏,你当我看不出吗?”霍毕微微提高声音,说:“你既有能力一句话挑起陛下的怒火,自然也可以平息其怒火。可你却眼睁睁看着萧璃挨打!你说萧璃疏于管教,你当劝谏一二,这就是你的劝谏一二?”
“我说了。”即使到了现在,裴晏的声调还是平平淡淡,“殿下若认错,自不会如何。既然殿下有她的坚持,那想必也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
“当日为阻拦郭安她受了实打实的内伤。”霍毕沉着声音说:“她虽竭力以妆容掩饰,可我听得出她气息仍是不稳。这般,她便不可能以内力抵抗,裴晏,你非习武之人,不知她会伤得多重!她……”
霍毕还想说,却猛地停住了,因为他看到了裴晏抬眸看向了他。
目光中那一闪而过的凌厉与忍耐,让霍毕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再仔细看去,那眼中却只有幽深平淡了。
“霍毕,太子殿下都不曾说些什么。”裴晏微微勾起嘴角,反问道:“你今日又是以何立场此处找我兴师问罪?”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