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别。”张彪此刻完全放松了下来,他往后一靠,说:“如大小姐这般,才是男子最欣赏的。”
范烟又笑了,她垂下眼帘,好像被夸得心花怒放一样,又给张彪倒了一杯茶。
见张彪一边瞄着她,一边将茶饮尽,范烟似是不经意地问:“萧璃为了寨主,甚至不惜追到江南道来,想来是未能从寨主这里得到想要的,可对?”
张彪不由自主抚上那夜被萧璃捏碎的手腕,时至今日,这只手腕仍未痊愈,每日都在隐隐作痛,他眼睛眯了眯,道:“她如今知晓了那些被拐的女子皆被卖去了岭南的军营矿场……”
范烟盯住张彪,神色凝重。
“……但她并不知是哪些军营。”张彪接着说。
范烟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
两人的对话让屏风后的范烨死死地瞪大了眼睛,他一手捏住另一只手,猛然发现他此刻手心冰凉。
“全赖寨主口风紧了。”范烟称赞。
“只是这生意没个三五年怕是缓不过来了。”张彪道。
“为何?”
“这两年死在萧璃手下的山匪没有五百也有三百,从剑南到岭南,没一个寨子挡得住她,运人的链子被她砍了个七七八八。再说人手,被她杀了还算好的,那些被活捉的匪首,千刀万剐,处以极刑,无一例外。好些孬种早就被吓破了胆,连拐子都不敢沾手这生意,就怕被推到菜市□□剐了。”
范烟眉头一拧,喃喃道:“倒是让她在南境收买了民心。”
“这生意断了,大小姐好似并不在意?”张彪探究问道。
“些许稳定军心的手段罢了。”范烟垂眸,道:“没了这个,还可以用别的。”
拐卖良家女子为军妓暗娼,竟能被这位范大小姐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张彪眯了眯眼,身子有些发僵,然后转而说起自己的打算。
“大小姐,我张彪这些年也为国公爷做了不少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想求个去处,不算过分吧?”
“自然,张寨主劳苦功高,我们本就该安置妥当。”范烟点头。
呵呵,这是自然。张彪在心中冷笑,他知道范家这么多阴私,量他们也不敢跟他撕破脸。
显然,疲于奔命的张彪尚未得知二当家是何下场。
“国公爷家大业大,想来在洛阳给我置千亩良田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他也不想折腾了,江南道有燕必行在,他留不得,索性去洛阳当个富家翁,守着良田看牡丹,总比镇日打打杀杀的强。
“千亩良田?”范烟吃惊地笑了出来。
“怎么?范大小姐觉得不行?”张彪问:“大小姐可别忘了,我都为国公爷做过什么。”
洛阳是仅次于长安的富贵之地,想想日后的日子,张彪觉得心中火热,连呼吸都开始急促。
谁知范烟却笑得更开心了,她抚了抚裙角,站起身,道:“区区一介山匪,梦倒是做得甚美。”
“你……!”见范烟突然变脸,张彪不解,她当真不怕他把知道的都告诉萧璃?!张彪的呼吸愈发急促,他这才察觉不对,鼻下一热,他伸手摸去——
满手鲜血。
“你!”张彪猛地站起来,但头脑立刻发昏,复又坐了回去。
他捂着胸口,看着眼前的茶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茶不对。
“你可知……”他才要开口,立刻便有大量的鲜血从嘴里涌出,他舌根也开始发硬,用尽力气也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范烟撩起裙角,小心的绕过张彪,不让自己沾染到一丝血迹,来到门口。
“大小姐,有何吩咐?”门口侍卫问。
“处理了吧。”范烟的声音依旧温柔婉约,叫人听了心中酥软。
“是!”
此时,张彪已经倒在了地上,七窍都在流血。
毒入肺腑,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了。侍卫走过来,看着一息尚存的张彪,见他咧着嘴,竟然好像在笑。
张彪确实在笑。
他刚刚好像并没有跟这位范大小姐说过,萧璃已经察觉了他们私炼钢铁的矿场!他们藏得最深的秘密,可就要被萧璃摸到了。只要找到那个矿场,只要找到那个矿场,显国公通敌卖国,诬陷忠良的事,将大!白!天!下!
呵呵,呵呵,只要找到那个矿场……
……
书房外,范烟慢步走到先一步出来的范烨身边。
“这是怎么了?”范烟见范烨双拳紧握,双眼通红,微微颤抖,奇怪问道。
“怎么了?”范烨难以置信,道:“阿姐你还问我怎么了?那些女子,竟是被你……”
“是为范氏。”范烟纠正道。
范烨说不出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昭示着他的不平静。
“我让你在屏风后听着,是叫你学习,而非是让你反过来指责阿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