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璃收回了目光,街道上,裴晏面色未变,也垂下眼帘,只是眼中的那一丝暖意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不见。
一直骑着马往裴晏身边挤的梅期见萧璃连头都扭了回去,也不再费力往裴晏那边靠了。垂头丧气地跟裴晏拉开距离,一边在心里嘀咕:从江南到长安坐了一路的马车,结果进城却非要骑马,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当真心机深沉!
“——任周遭热闹喧嚣,熙熙攘攘,可我眼中只看得见你一人——”
“——我可做尽想做之事,采尽欲撷之花,却独独不能靠近你——”
“——但其实,只要能远远地看一眼,就已经很好了——”
王绣鸢灵感来了,仍然喋喋不休地说着。
谢娴霏颇为淡定地倒茶饮茶,受荼毒最深的崔朝远和吕修逸则头疼地捂住耳朵,只想少听几句。
“阿璃,你说这个故事怎么样?”王绣鸢兴致勃勃地问道。
萧璃手中的酒杯几乎被捏碎,面上却丝毫不见端倪,她看着面前开开心心笑着的阿鸢,也慢慢笑了出来。
“听起来是个有趣的故事。”
楼下传来了阵阵喧闹之声,崔朝远探头一看,惊讶道:“咦?裴大人回来了。”
其余几人闻言都朝下看去,萧璃随着众人一齐向下看了看,旋即又收回目光,面无表情。
王绣鸢叹了口气,说:“不说别的,裴大人这卖相,当真秀色可餐。可惜只能远观,不可……呜呜呜!”
话未说完,就被王放一把捂住嘴。
“小心被清和听见!”王放提着王绣鸢的后衣领把她扯回来,警告道:“别怪阿兄没提醒你,就你这小脑袋瓜儿,怕是玩不过裴清和一根手指。”说完,狠狠敲了王绣鸢脑袋。
“我就随便说说,欣赏一下美男子。”王绣鸢嘟着嘴,说:“我又没想做什么。”
“你最好什么都没想。”王放恐吓妹妹。
崔朝远在一旁跟着点头。
“说起来这一次,裴大人再立大功,是不是又要晋升?”吕修逸问道。
“又晋升?”崔朝远扳着指头算了算,说:“他如今已经是正四品上的中书侍郎,若再升……那可就是三品了……”
哪怕是从三品,也位同大理寺卿,跟王放的顶头上司同级。
“兄长啊。”王绣鸢精神了,问:“你这大理寺少卿,是几品来着?”
王放闻言,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说起这个,王放就心中酸楚,长安女尸案再不破,别说升官儿,搞不好整个大理寺都要跟着吃瓜落儿。京兆尹那边同样,头发都快要落光了。
在场几人都多少知道王放头痛之事,谢娴霏想了想,开口道:“案子还不曾有进展吗?”
王放摇头,“这些时日没有新的尸体出现,是以我们虽布置了人手严密监察那几个坊,却并无收获。”王放长叹了一声,道:“也不知道是该喜该忧。”
喜的是那shā • rén狂徒或许会就此收手,不会再害无辜者性命,忧的自然是怕他就此逃脱,不得伏法。
“那些女子的身份呢?查不到吗?”崔朝远问。
“没有查到。”一说这个,王放就更是头疼。大理寺和京兆府尹把近三年长安万年两县所有走失女子的记录全都翻出来,挨家挨户叫来辨认尸身,结果愣是一个认出来的都没有。
“我听说那些女子面目都被刀匕划得面目全非,既如此,认不出来也属寻常。”崔朝远说。
“不止如此。”王放道:“那些走失女子的家人或许打心眼儿里不愿认出自己的女儿。”
“这又是为何?”王绣鸢不解。
“若认不出,那女儿就还活着。”萧璃看着酒杯,说:“女儿与情郎私奔却活得好好的,和女儿遭人欺侮,死状凄惨,面目全非……若是你,你愿意相信哪个?”
众人无言。
王放长叹一声,道:“这还只是上报官府的,又有多少因着家族名声而不报官的。”
“其实……还有一类人,若是失踪……可能也不会有人报官。”谢娴霏犹豫片刻,开口道。说完又朝萧璃看去,像是确认。
萧璃点点头,接着说:“私娼暗巷的妓子,走了,丢了,死了,无人在意,更没人会报官的。”
王放一愣,这一点他倒是没想到。
也不怪王放,他平日里连平康坊都很少去,更遑论那些私娼妓馆。
“我明白了。”王放点头,“明日起就开始查风尘女子。”
有了新的方向,王放就开始坐不住,扭捏片刻,还是起身告辞,回了府衙。谢娴霏看着王放匆匆而去的背影,收回目光,浅浅笑了笑。
范烟回到了显国公府,显国公连着几日告病在家,珍贵的药材流水一般的往府里买。范炟见到虚弱苍白的阿姐后简直气得炸了锅,骑着马出城,打算去江南鞭尸,后来被显国公的府兵押了回来。
那之后范家人尽数深居简出,连范炟都被拘在家里不能再在外面横行霸道。
长安勋贵女眷之间的议论纷纷,在荣景帝和贵妃娘娘接连赏赐珍贵药材到显国公府之后,逐渐偃旗息鼓。
荣景帝的寿辰将至,南诏,吐蕃,高丽等各路使团纷纷进京,让鸿胪寺忙得脚不沾地。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也通过各种各样的门路来到长安,进入到各个高门府邸,等着在荣景帝寿辰时进献上去。
又过了几日,二皇子萧烈带着一队人马风光招摇地进入长安城。
跟在萧烈后面的,是一队生得高大威猛,虎背熊腰之人。这一队人每人都身挂至少两柄刀剑武器,身戴皮毛骨饰,目光凶横。
正是北狄使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