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璃!”范烨提高声音,道:“若你不愿,陛下又怎会强迫于你,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你难道不知你这样做,意味着什么?”
“原以为离间了陛下与萧烈,朝堂上便在无人可与殿下争锋。”显国公长叹一声,道:“谁能想到陛下竟然能把萧璃挖出来!”
“父皇此举,便是不想让我一家独大的意思。”萧杰眉头微蹙,道:“可我不明白萧璃为何会愿意去做父皇的刀。她不是父皇的孩子,又身为女子,大位怎么轮也轮不到她身上!她为什么非要站出来跟我们作对?”
“原来她那时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范烟闭上眼,道:“是我们棋差一招了。”
“表姐此言何意?”萧杰问。
范烟睁开眼睛,道:“太子死后,她直接将那个孩子送去了立政殿皇后那里。当时我只道她是怕皇后太过悲痛,这才将孩子交给她抚养,却没想到,她是在这里等着呢,这还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意味着,本宫就要跟两位范大人同朝为官了。”萧璃回答。
“陛下不过是利用你限制三殿下的权力,若是二皇子,还有可能继承大统,可你这样,对你到底有何好处?”范烨神色中带着焦躁,他一鞭子打下,骑马追上萧璃与她并肩,“你原来为了太子,各种筹谋自然无可厚非,可现如今太子已经死了,你……”
萧璃猛地停住马,视线直直逼向范烨,让他生生止住了话语。见他闭了嘴,萧璃这才开口,说:“兄长不在了,可还有阿诺。”
“阿诺?”范烨愣住。
“萧璃是与皇位无缘,可那个孩子,只要陛下给他上了玉碟,那他就是太子嫡亲血脉,陛下的亲孙子……”范烟说:“他可不是与大位无缘。”
“你是说……”显国公想了想,说:“陛下以那个孩子相挟,让萧璃甘心情愿做刀?”
“与其说要挟,不如说是利诱。”范烟慢慢地说:“太子生前死后那段时间,萧璃的所作所为已足以让陛下相信萧璃对太子的真心实意。若陛下让萧璃知道他有可能传位给那个孩子,你说,萧璃会不会为了她阿兄的孩子,心甘情愿为陛下所用?”
“传位给那个孩子?”萧杰难以置信道:“他才是个婴儿,父皇怎么可能……”
“为何不可能?”范烟反驳说:“陛下是武人体魄,虽然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可身强体健,全然不是寿数将近的模样。从前太子在朝时,陛下视储君为威胁,如今太子病逝,二皇子贬谪,四皇子文不成武不就只知道吟诗作画……现如今被视为威胁的,可就是殿下您了。”说到这里,范烟又叹了口气,言语中有些懊悔,“是我心急了,或许该留着萧烈,给陛下一个平衡的局面。”
在范烟心中,萧烈可比萧璃好对付多了。如今除掉萧烈,却让萧璃冒了头,当真得不偿失。
“表姐倒也不必如此想。”萧杰说:“二兄毕竟是正经的皇子,还年长于我,更有父皇的宠爱,早些将他驱离长安并不是坏事。至于萧璃与那个孩子……”萧杰笑了笑,意味不明道:“不过一个婴儿,能不能好好长大尚未可知。而且萧璃早晚要嫁人,我不信等她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会对别人的孩子掏心掏肺。”
显国公亦是点头赞同,唯范烟沉默不语。
孩子在皇后的立政殿,后宫还有杨蓁掌管宫务,想下手,又哪有那么容易。且萧璃心志之坚,常人所不及,又怎能仅仅因她是女子就如此轻视之。
范烟眉心紧皱,心中烦躁。就是因为一直以来无人重视她,才叫她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在南境两年收买了人心,被南诏王一纸国书正了名,又与霍毕订下婚约,然后在陛下寿宴上踩着北狄王子扬名,如今又堂而皇之进入朝堂,掌了实事!
范烟回想着父亲和萧杰的话,最终闭上眼。
他们是不是都忘了,萧璃虽然不是陛下亲子,却实实在在的是先帝嫡出的公主,论血脉纯正,她,才是正统。
“所以,你就是为了阿诺,不惜被陛下利用,不惜与我们为敌?”范烨难以置信地问。
“大家一同为陛下分忧而已,什么为不为敌的,别说得那么难听。”
听到萧璃这不咸不淡的回答,范烨气急,“太子是你的兄长,三皇子难道就不是了吗?为什么,阿璃,究竟为什么,你宁愿帮扶一个尚不懂事的婴儿,都不愿相信三皇子,都不愿相信我吗?”
“相信你……”萧璃似是觉得好笑,不由得笑出声,她缓慢地重复,“相信你?”
“是。”范烨认真道:“三皇子若是登上皇位,你定也会享长公主尊荣。我,我也定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不会让我受任何委屈……”萧璃一笑,然后问:“怕是有条件吧。”
萧璃脸上的嘲讽让范烨再说不出话来,让他觉得仿佛自己的心思都被摊开在阳光下,毫无遁形。
这时,萧璃冷笑一声,道:“算了吧,萧璃如何,倒也不劳世子来挂心。”
萧璃那一句‘世子’刺得范烨心中一痛,让他不由开口质问:“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霍毕?你为了他,甚至不惜与三皇子,与我们范家为敌?他能给你的,我便不能给吗?萧璃,南境两年,我对你难道还不够真心实意,你为何就不愿意信我?”
“信你……”萧璃深吸一口气,才道:“我只恨我信过你!”
范烨一愣。
“你问我为何一定要与三皇子为敌,好啊,我告诉你。”萧璃盯着范烨的眼睛,道:“因为这个江山,不能让你们这样的人掌权,这个天下,不能让你们这样的人摆弄!”
“我们这样的人?你什么意思……”
“江南道的种种,赵念真的是首恶吗?”萧璃冷冷说道。
范烨一震。
“多少人无辜丧命,多少人流离失所,范烨你自己扪心自问,这究竟是谁人之过?你们范家,当真脱得掉干系吗?!只因陛下被蒙蔽,你们就可以将所做恶事都忘了吗?!”
范烨感觉自己心仿佛被重重锤了一下,一时间心绪极乱,心虚与无地自容之感交错出现,他躲避着萧璃的目光,说:“我之前……并不知道……真的……”说着,范烨的语气坚定了些,他抬头看向萧璃,说:“但是你相信我,以后必不会如此。”
父亲为了争权夺利确实行事有些偏激,可若是萧杰登基,父亲便不再需要如此不择手段。
“显国公所行之事,你不知,行。”萧璃一笑,她看着范烨,一字一句问道:“那,燕必行呢?燕大哥难道不是被你所杀吗?”
范烨本就心绪不稳,乍一听见燕必行的名字,眼睛猛然瞪大,眼中是掩饰不住的仓皇。
见此情状,萧璃闭上眼睛,轻声道:“果然是你。”
范烨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
萧璃的唇抖了抖,开口自嘲道:“可笑我开口之前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我宁愿shā • rén的是范烟,是显国公,是任何什么人,也不希望是你……”
“你……你如何得知……”
“燕大哥心脏异于常人,能拿到□□机,且将他一箭穿心之人,除了你,还能有谁?”萧璃盯着范烨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