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油纸伞,白婉儿单手提起裙摆,绣鞋踏进雨水之中,轻轻地溅起了水花,宛如一朵朵盛开的河莲,留在她娇娆婀娜的身后。
萧靖琛前来安王府所乘的马车,白婉儿已经让其先回去了,里面的人,由她来等就好。
从看到秦慕薇冲进雨里,白婉儿便明白,萧靖琛为了替她讨回公道,已与安王府闹掰。
萧靖琛一向沉着稳重,能让他出面去与安王府决裂,并非他的个性,一旦决裂,就面临着他将与朝中魏王成对立局面。
朝中势力争夺,萧靖琛自来都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而从今日起,怕是就算他不表明态度,形势也会逼着他往前走。
当今皇帝是看重他,可将来总会有老去退位的那一日,白婉儿之所以能任由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因为她知道宁王就是将来的太子。
而安王爷会死。
可萧靖琛并不知情,在不知道将来会如何的情况之下,他还是选择了去保护她,不惜得罪安王府。
你若护我,我便保你,她白婉儿自来都是有仇报仇,有恩必报之人。
安王府的大门敞开,藏青色朝服,将萧靖琛的身影勾勒的更加威严冷凌。
黑色云纹长靴跨过门槛,黑眸抬起的瞬间,便看到了对面雨中撑着油纸伞朝着他微笑的人儿,雨水滴在伞上,又落在了她的身旁,白色绣金丝桃花的衣衫在一片雨雾之中,似是梦境一般的飘渺美艳。
萧靖琛顿住了脚步,深邃的黑眸有过瞬间的呆楞,嘴角渐渐软化,无奈的笑了笑,她就是这样,总是在他不经意之间,一个动作,一张笑脸就能轻易地掠夺他的心,让他想逃都逃不出来。
从石阶而下,萧靖琛沉稳地走到白婉儿跟前,雨伞下她鬓角的发丝沾了蒙蒙细雨的水珠,萧靖琛微微弯下腰,将手里的油纸伞折下,宽阔的手掌接过她手中的伞柄,一路无言的搂着她的肩头向马车走去。
细雨滴在萧靖琛的半边肩头,颈项处微微生凉,萧靖琛默默的将手搂的更紧了些,就如现下这般,由心而生,自然而然的想要护着她。
到了马车上,两人挨着坐下,沉默相视了一阵,白婉儿染了娇媚的眼角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落下,水雾蒙蒙的眼睛仔细的看了一遍萧靖琛,朱唇微启,打破了沉默,“夫君待婉儿如此好,婉儿该如何报答。”
萧靖琛伸手将她搂过怀里,黑眸深邃看不见底,靠在她的耳边哑声说道,“我何时图你报答了?”
“本不想奢求,哪怕就是如今这般模样,只要你呆在我身边,陪着我便好。”萧靖琛揉着她如锦布般丝滑的青丝,闭目闻着她的清香,贪婪的不想再放开。
自私也罢,他依旧舍不得心口那股好不容易被捂热的温暖,一辈子没有也便罢了,他不去奢求,可一旦有了,知道了其中的滋味之后,他已经再也不能遗失。
“好,婉儿这辈子都会陪着夫君。”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倘若哪天睁开眼,发现自己已不是书中的任何人物,这一切皆是一场梦,她又该如何?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护住自己的心,萧靖琛即便是离开了自己,他依旧会活的很好,只因他的男主,而自己是随时都会有变数的炮灰,谁又能帮的了她,只有她自己去替自己争取,她不想死在自己的一场梦里。
马车启动,往烟雨之中穿梭而去,曾经停留之地一片雨水洗涤之后,再也不留一丝痕迹。
之后的几日,白婉儿哪里都没有去,乖乖地呆在屋里,看着萧靖琛早早的出门,等着他晚归,萧靖琛没与她说为何忙碌,白婉儿也没有问,但她知道,朝廷之上必定已是一片腥风血雨。
不只是魏王与宁王之争,还有关于她的,与她所料,没几日太后便宣了萧老太太去宫里做客。
宫里的太监带着太后的口谕直接找到了萧老太太的院子里,萧老太太虽来了京城也有些日子了,可还是头一回见到宫里走出来的太监。
神情激动的打量了一阵,便听对方说太后想要见她。
萧老太太顿时心提到了嗓门眼上,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太后是谁,那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而自己在几月之前,还是最底层的农妇,她以为这辈子能够吃得了一口饱饭便是天赐的运气,后来琛哥儿争气,让她成了大将军的娘,让她有了尊贵的身份,可她心底下藏着的那颗卑微的心,一时半会儿哪里能转变的过来。
她也就只能对着白婉儿耍威风,窝里横,哪里敢去想旁的事情,之所以她没要求去京城各gāo • guān府邸拜访,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不懂,不懂规矩礼仪不说,连该如何注意谈吐她都没有把握,呆在屋里保持着神秘,总比出去丢人的好。
更何况还是宫里的太后。
萧老太太紧张地身子都在打斗,那太监倒是个体贴的人,瞧出来了萧老太太的紧张,当即宽慰的道,“老夫人,不必紧张,太后老人家就是想请你去宫里喝喝茶,说说体恤话,太后说,夫人来了京城有些日子了,她早该请夫人过去了。”
“谢,多谢太后。”萧老太太稳住了心神,勉强的挤了个笑容出来,竟还是说的战战兢兢。
“那奴才就回去给太后回个话,候着夫人。”太监对着萧老太太时态度热情,转身眼里却是露出了疑惑,这老夫人与那日前来宫里一趟的白夫人,同样都是从扬州过来的,怎的气质差别就如此之大。
殊不知,能让萧老太太回上那句话,已要了她半条命。
这是要去宫里,可不比去什么游湖寿宴,稍不注意得罪了太后,随便使个绊子难为一下她,都能要了她的老命。
太监走后,萧老太太将一盏茶喝光,才慢慢地缓了下来,突的又开始慌乱,她该如何去见太后,如今她心里没底,总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去了,到时候铁定会闹笑话。
“老夫人,若是担心宫里的规矩多,何不去请夫人跟前的嬷嬷过来,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对宫里那一套熟悉的很。”静秋一眼便看出来了老夫人的心思,事关将军府的体面,她才斗胆出声。
平时一开口就被老夫人吼回去,这番几次之后,静秋已经很少开口了,今日实属是特殊,老夫人如今这模样,怕是没法见太后。
萧老太太一听自己的心思被一个下人戳破了,顿时觉得没了面子,想着连一个下人都敢看她的笑话,回头一眼瞪着静秋,“我学什么?难道我还不懂规矩?”